但是他畢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啊。
明明不是那麼想的，明明知道她一定不會那麼做，明明也很想和她一起把問題弄清楚，但是奇怪的自尊總是在作祟。
但是已經走到了現在這一步，再內疚、再後悔也沒有用了。
於是，梁辰語今天選擇了這把不但可以輕易傷害到蘇瑛漣、同樣也能深深地沒原由地傷害到自己的雙刃刀。
“三天。”他死死扯住外套的衣邊，不讓自己的擔心太明顯，竭力控製著聲音不要顫抖地說，“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不然，你就不再是一個不被人所揭穿的商業間諜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梁辰語把自己的世界硬生生地規劃成勢力和金錢堆砌的反鏡城。透過這冰冷的玻璃，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看透所有業界的對手，但是他看不見、也不會允許自己看見他自己真正想要的；他輕易地摘去了哈佛商學、建築學、金融學博士和MBA，經濟走向、天文地理、音樂美術，辰語無所不知，但是他從未思考過如果自己真的喜歡上蘇瑛漣那該怎麼辦。
♂&♀I’m007.
他突然發現小看女人真的是會吃大苦頭的。
冷戰的日子，是人都知道是難熬的。何況雙方都是強硬不肯屈服的人。
[看到對方調身就走]是小孩子玩的幼稚把戲，不屬於這兩個24歲就已經在商場摔打滾爬過的人。
不會刻意調開時間，依舊會在需要的場合見麵，隻是不會再時時偷看手表去關注；見麵的時候不會刻意地沉默或者冷言冷語，依舊會足夠客氣周到，隻是那種默契和熟悉已經無聲地消失了；會議上不會刻意不發言或者刻意不讓對方發言，依舊一個仔細描述一個認真記錄，隻是平時針鋒相對的摩擦火花已經看不見了。一切都似乎平靜無瀾，但是似乎一切都改得天翻地覆，攪得一向冷靜的辰語都覺得自己像被抽空了。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這個平時斤斤計較的女人受那麼大的影響。
梁辰語覺得自己的情緒真是丟臉死了，為[RosePrisoner]忙得焦頭爛額不說，蘇瑛漣的事讓他心煩意亂得不行。
倒是瑛漣不動聲色的，像什麼一開始都沒發生過似的。
但是，[像]是[像]，要說裝的話，梁辰語這樣的人在裝這方麵不可能輸過什麼人，他也裝做無所謂，但是難受還自己感覺得到。但是蘇瑛漣是什麼想法，怕是也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現在，二少爺宇宙無敵的猜心術也失去的效用。
終於，周旋了2天，在鋪滿銀杏落葉的路上，蘇瑛漣把梁辰語叫住了。
“跟我來，”她空前得冷，冷得辰語覺得自己都快發抖了，“但是別把行動告訴任何人，連柳秘書也不行。快點。”
辰語咽了咽口水，習慣性地微仰身板，跟著蘇瑛漣就往Easy的一個檔案室走去。
就短短幾分鍾的路，梁辰語第1次意識到蘇瑛漣的聰明。
挺直的身板，果斷的眼神，堅定的步伐，還有極為機警的感官。不愧是當年稱霸情報界的大間諜。
所以，其實他們兩個對對方都刻意留了一手。
繞過長長的小道，瑛漣戛然止住步伐，側耳像一隻機敏的貓般聽起來，過了幾秒，還沒等梁辰語反應過來，瑛漣已經一把壓住角落裏的那個人，一把精巧的黑色小手槍緊逼太陽穴，絲絲緊扣。
“什、什麼？”
“我說，”瑛漣眯起眼睛，“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韓－小－姐。”
“什？！”瑉燕不由地把黑色的眼睛睜大，緊張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用把自己給押住的蘇瑛漣，“我、我不明白你的意……”
“你還不明白嗎？”瑛漣把頭給昂起來，額前還留著讓在一旁的梁辰語幾乎是害怕的冷漠的陰影，“一切都結束了，我掌握到的證據已經多到不需要你的口供了：筆記本電腦的USB插口上你的指紋、你的時間遊戲表、袖子上的痕跡、門把手上用來觀察公關部的日常作息的震感器和儀器內部你的指紋、那顆總是斷線的紐扣……都說明了一切。而且……”瑛漣一邊用那種間諜特有的冷竣表情緊緊盯著韓瑉燕那雙已經漸漸從驚恐變成嚴肅和警惕了的眼睛，一邊伸手把韓瑉燕衣服上的那粒紐扣一把扯了下來，把紐扣上的那縫口一推，紐扣上推出了一個U盤插口。
“哼，而且，”瑛漣隨手把那枚U盤扔給了站在身後的梁辰語，“人－贓－俱獲。”
“那個……”瑉燕顫抖著聲音低下頭，“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
“啊？”在瑉燕驚訝地感歎的時候，梁辰語也不禁皺起了眉毛。
——這個蘇瑛漣……真的還是假的？
在這樣的場合，辰語暗自問的“真的還是假的”有雙重的意義：一方麵，是蘇瑛漣說她一開始就知道韓瑉燕是間諜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另一方麵，是那個現在在那裏用幾近殘忍的、凶貓一樣的眼神盯著那個韓瑉燕、也盯著整個曾經漠然摧滅過自己的世界的人是真的蘇瑛漣，還是假的替身？
在梁辰語以前的印象裏，他一直無法相信麵前那個除了疑神疑鬼外幾乎沒有任何特質能表現蘇瑛漣是當年那個商業圈人聞人悚的間諜，她本人給他的感覺也是做什麼事情都最多隻敢在暗地裏詛咒抱怨、但是在表麵上依舊會循規蹈矩、習慣性寬己嚴人、也不喜歡管跟自己沒太大關係的閑事的小資份子，是一個典型與這個段落前兩節所用到的“冰漠”、“冷竣”、“殘忍”根本碰不著邊的人，然而今天，是什麼力量讓那個蘇瑛漣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梁辰語完全不認識、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感到害怕；況且，現在梁辰語還記得還僅僅是在昨天晚上自己當時粗魯地把蘇瑛漣二話不說攔在走廊上的時候說的話：
——“你蘇瑛漣不是一向喜歡扮狠、一向喜歡逞強的嗎？！怎麼現在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這幾個月來，你害我操心、不爽、尷尬、內疚，現在你就是那麼回報我的？公關部出了這樣的事情，本來自己部門裏發生的事情就應該由你自己來負責，而且現在也就你一個人有動機、有能力，你倒是給我像平時那樣那麼嘴硬地告訴我，[RosePrisoner]劃案到哪裏去了？”
那……是我懷疑錯了吧。他微微抿起嘴角。
但是……
她……
“我一擰開門把手就看見你的竊聽器了，當時還隻是懷疑。在我和你坐在休息室的時候，我才確定下來。”瑛漣慢慢地說，“精確地說，是在你說出‘不。這個名字倒是讓我想到了……以前、現在、和未來’開始。”
“這個……有什麼……”韓瑉燕微微皺起長眉。
“這個啊……”蘇瑛漣的臉上浮現了和前麵冷竣的表情派若兩人的溫柔神色，辰語的目光緊緊地跟著瑛漣，他自己倒是不由地往後退，靠在了一堵牆上，心情竟然也跟著蘇瑛漣的神色慢慢揪了起來，“因為我太了解這種心情了。”
“什麼？”瑉燕臉上緊張害怕的神色漸漸消失了。
“你還隻是個見習的吧。”瑛漣突然沒有原因地岔開話題。
“額……可以那麼說……”瑉燕點點頭說。
“那好，他們應該還沒告訴你什麼機密。”瑛漣當即就從包裏掏出一張卡，說，“那你回去就告訴組織你沒能完成任務，他們自然會打發你走，到時候，我就會把裏麵的5萬塊解凍。”
“啊？什麼？！”不僅是韓瑉燕，連平時一向自以為已經把蘇瑛漣給看透的梁辰語也被她的決定嚇了一跳。喂，拜托，那個蘇瑛漣其實不比我慷慨多少的，不是嗎？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瑛漣揮揮手道，“你還小，隻有22歲，不能現在就把自己的一生給徹底毀了，找到一個可以把你救出來的人和一個可以在以後的日子承擔你曾經是個間諜的人的可能性對任何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沒有一個人會不因為迫於某些原因自己去申請做間諜。5萬不多，以後我會繼續往那張卡裏麵彙的，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幹這樣的事情了。”
“但是我的爺爺……”
“答應我。”
韓瑉燕抬起頭，看了看在那裏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己的瑛漣，咬了咬下唇，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瑛漣把押住韓瑉燕的手放了下來，慢慢往後退了一步，“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辰語站得遠遠的，歎了口氣，看著在那裏說她會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瑛漣，
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就是蘇瑛漣啊……
“最後，我能問你一件事情嗎？”韓瑉燕在公關樓的門口和蘇瑛漣、梁辰語告別的時候，最後對瑛漣說。
“你問好了。”
“你……是個間諜……吧。”
“嗯？”瑛漣眨眨眼睛，然後很有趣似的吐吐舌頭，把韓瑉燕往通往陽光四溢的Easy的出口的、旁邊種滿櫻花樹的小路上一推，然後舒心地歎了口氣。
“啊~又做了件好事！”
梁辰語看見瑛漣一副放鬆的摸樣，在旁邊用慣用的口吻道，“就那麼放走了一個商業間諜，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吧。她應該是舒寒尋來找我麻煩的。”
“嗯？”瑛漣這才注意到那裏一直在默默地聽著、看著一切的梁辰語，臉上愜意的神情在看到辰語的一瞬間就徹底消失了，她狠狠地白了辰語一眼，轉身就進了公關樓。
——哼！
蘇瑛漣就是蘇瑛漣，一輩子都改不了脾氣。
辰語憤憤地瞪了一眼瑛漣轉身走開的背影，自己也穿過小徑，走向董事樓。
把失去的東西，
找回來，
永遠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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