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幕 [倒記時2](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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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瑛漣!!你敢還欠著我的錢就出什麼事試試!!

♂&♀I’m007.

醫院不是個太好的地方。

不僅僅是梁辰語,我相信我們每個人對醫院都應該沒太多好感才對。

福爾馬林的味道和慘白的顏色,時而還會有輕聲的抽泣和血跡斑斑的推車經過過道。醫院這個地方總是會被染上慘淡、死亡的味道,無論這家醫院的手藝有多高、口碑有多好、設備有多先進、或者裝修得有多溫馨,醫院這個地方本身帶給人的感覺就是冷冷的。這樣也不奇怪以略為什麼自己身為醫師,臉色也一直那麼慘白了。

以略推推眼鏡,抿了抿嘴唇,藍色眼眸淡然略過之處片片流連。他輕聲叫身邊的實習醫生先去做記錄,獨自一個人往手術室門口走去。

“不用擔心,那位小姐沒什麼大礙。佑幫你把那個肇事司機的身份證和錄音都扣下來了,世玲和那位小姐的朋友也都安頓好了。”以略摘下眼鏡,露出一雙清澈俏美的夜色雙眸,“但是你呢?你的病,我再拿十個醫學學位怕是也治不好啊。”

……

麵對以略的話,辰語依舊沉默地站在那裏,像是靈魂被從這個精致的軀體裏整個抽了出來一樣,除了那煙灰色的眼睛自始至終緊緊地盯著那扇掛著紅色[手術中]燈的門外,完全是一個僅有俊俏外殼的絕色娃娃,仿佛現在不省人世的人是他一樣。這個樣子,特別是這個淡然的灰色眼神,以略太熟悉了。

四年前,那個坐在蒼白床上的虛弱少年,曾經也是這個樣子。梁辰語當年被徹底毀掉從個總是戲噱壞笑的少年變成愛財如命的印鈔機的全部過程,佑和他都是見證人。現在這個疲倦、悲傷、猶豫、自責的眼神對略而言太熟悉了。

我們真的都痛苦過,就像我們後來也都真的努力過。

但是,為什麼四年後的今天又會這樣呢?

就在以略歎息的時候,一串急促的腳步咄咄過來,還沒等他抬起眼去驚訝,辰語已經被整個拎住領子提了起來。

顫抖的聲音,憤惱的臉色,脆弱的話語。

“你……答應過我的呢?”

霧灰色的眼睛不再有平時帶有狡黠的偽溫和,而是狠狠甩下了做給別人看的麵具,露出了現在真正的憤怒和不甘。卓言用沙啞的嗓音說,“你答應過我的保護她,就是讓瑛漣現在躺在手術台上等著生死決策?回答我!”

梁卓言覺得自己當時接到世玲痛哭的電話時沒當場崩潰簡直就是個奇跡。

他之所以會一個人去冰島這樣的天涯海角就是因為要放瑛漣這個在現實壓迫下活了大半輩子的女孩子在後來的日子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歡自己喜歡的人。他知道這個叫蘇瑛漣的人的幸福他梁卓言給不了,所以他寧願自己離開,也不想看到她在原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幸福猶豫著不敢往前走。他以為他已經成全了一切,做到了他可以做的最多,他也把機會雙手奉給了和自己一起長大、一起惡作劇的親弟弟。但是現在,他卻聽到了瑛漣被轉彎車輛撞得渾身是血、在深冬的夜晚裏睜不開眼睛看春天的消息。

他梁卓言不要說是個活人,就算真的是個狐仙的話,那也要他怎麼接受!?

“梁辰語!回答我!”卓言已經把口氣直接轉成了命令式的,讓人不寒而栗,“你回答我呀!什麼都不說幹什麼?現在是扮拽的時候嗎?”什麼臉麵?什麼教育?他現在豁出去了,就狠狠地吼,要把他給徹底吼醒,“知道為什麼好好的瑛漣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嗎?就是因為你的遲疑和軟弱!就是因為你不肯相信已經擺在麵前的事實,不肯相信自己已經喜歡上蘇瑛漣的事實!!你是白癡嗎!?”

梁辰語突然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了被自己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的哥哥一眼,灰色的眼睛裏全是無言的悲傷,瞬間摧毀了梁卓言繼續責罵他的勇氣。

這就是希望做的和不得不做的關係。

而現在四年前已經變過一次啞巴的人,四年後的現在又變了回啞巴。他又不說話了,還是在那裏安靜地沉思,那個犀利、尖刻的梁辰語現在已經全然消失了。

誰都知道為了那個曾經,辰語付出了整整四年的代價,連現在也還不清當年因為自己的軟弱欠下的債。而現在,辰語又要在這個蒼白無力的醫院裏再經曆一次四年前已經經曆夠了的事情,又要忍受一次那種[摧毀]和[失去]的痛苦。

人的一生大約有80幾年,似乎很長,在很長的一生中的四年僅僅是長長電影中的一瞥,根本來不及抓住。但是追究下來,對一個年輕人而言,對人的一生而言,四年太久、太長、太可怕。人短短的青春中,人唯一的生命中,還有這樣的幾個四年能用來耗費和摧殘生命?這樣,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一次還不夠嗎?一次就已經把曾經那個略帶青澀的20歲壞笑少年變成那麼一個冷血殘忍的24歲男人了。還不夠嗎?現在,辰語他終於長大了,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總算走出陰霾,現在要再來一次了嗎?那還要幾個四年?

還要幾個四年,我們才能等到我們的春天?

梁辰語,你才是最應該被搖醒的人啊!卓言真想就那麼吼出來。

卓言恍然把他放了下來,辰語依舊站在角落用淡然的眼神緊緊盯著那盞紅色的、寫著[手術中]字樣的燈,梁卓言自己卻身子搖了搖、就一斜西裏嘩啦地倒了下來,以略趕緊過來把他給扶了起來,他倒是不在乎似的揮揮手、疲倦地蹌踉幾下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卓言,你低血壓還沒好?”以略皺了皺俊秀的眉毛,抬手戴上無框眼鏡,“你剛下飛機,還是休息一下吧。有事的話我會找人叫你們的。”

“不要。”

“卓言……”

“以略,謝謝你。真的不用了。”他疲倦地搖搖頭,“還有,佑掛在後麵偷聽太累了。你還是請他去休息吧,做筆錄也夠煩的。”

“……”

“技術退步啊……居然被人發現了……你快走啦……”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做醫師的都那麼雞婆……”

“……”腳步聲消失後,這裏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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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當他們還是衝動任性的小小孩子的時候,哥哥和弟弟還是會為一點小事吵架的。

有一次,卓言一氣之下,狠狠把辰語往後推了一下,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力氣和角度的問題。然後辰語的下顎就給磕出了長長的血痕,嚇壞了一大票人,也包括方才發現自己做錯事情、嚇得哭了出來的梁卓言。

他本來以為弟弟會討厭自己、報複自己、甚至是恨自己,但是他沒想到等辰語包著下巴走出來的時候,給他的卻是一個依舊淘氣、親切、狡黠的壞笑。

然後他就答應自己,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無條件地原諒他、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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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逝偌,言若猶在如今耳旁。

隻可惜,人事已非當年懵懂。

梁卓言不想再原諒辰語什麼了,如果他還不能認清問題根本的話。

他抬起頭,看了看辰語,隻是歎息。

突然,手術燈毫無預兆地暗了下來,卓言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從手術室裏走出來的醫生麵前,還沒等他焦急地開口,醫生已經把他想問的給回答出來了,

“不用擔心了。手術很成功。這位病人隻要再……言少爺?言少爺!醒醒!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言少爺,您醒醒!!……”

“頭疼死了……”

這是梁卓言醒來後唯一的感想。

“你倒是瀟灑地一斜睡得香香甜甜的,你可把我們給嚇死了!”

“嗯?”卓言正納悶於那個甜膩吵鬧的聲音從哪裏來的時候,自己卻一下子被一個人給拽起來狠狠地搖,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以前以為你不過是會玩失蹤罷了。沒想到你留了回洋又進修了玩休克!!你這小子死了我怎麼跟你爸交代啊!!你去死算了去死算了去死算了……”

“世玲姐,這……你再搖他真的要被你搖死了!”以略好心地說。

“哼!~”世玲不服氣地放下手,卓言又軟軟地倒了下來。

“我怎麼會在……醫院!”卓言剛躺下又立刻坐了起來,思考了2秒後,翻身就要起來,“瑛漣呢?她沒事吧……”

“沒事沒事沒事!你給我躺下!!”世玲氣呼呼地一把把卓言摁了下去,“以略說咱們家瑛漣現在隻要休養休養就OK了。倒是你,低血壓、低血糖、胃潰瘍、心跳過慢、體重不達標……拜托!你才出差這會就這樣了,回頭過個一年半載的我再來看你,你墳頭都長草了!李管事那小禿頭,我不宰了他,我就不姓梁!”

“辰語呢?”冰雪聰明的梁卓言立刻意識到如果自己再不阻止親愛的世玲姐姐的話,那自己就真的沒活下來的希望了,立刻轉移話題。

“他啊……”卓言一聽梁世玲擔心的口氣,一看到以略知趣地走開,立刻暗自喊[好哇!你們對我什麼態度對他什麼態度啊!打倒不公平對待!!],“我搞不清他,跟死人一樣,一直站在瑛漣病房門口不走,還就是不進去。怪胎……”

卓言心裏又是一疼。

世玲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自己的大侄子,道,“你弟弟不是笨蛋,他什麼都看得出來,但是他不肯承認怎麼辦?你……我知道這樣對你是有點殘忍,但是……也隻有你能勸勸他。你看好好的瑛漣現在……即使沒生命危險了,但是以前那麼可愛的孩子就那麼臉色蒼白地躺在病房裏多讓人心寒啊……”

他輕輕歎了口氣說,“世玲,我還能給辰語做什麼?”

“啊?”她瞪大眼睛。

“為了我的親弟弟,我放開我喜歡的女孩子,給了他帶上我的兩份機會去對她好,給了他我能給的最多的成全。”卓言淒涼的聲音讓世玲一陣難過,“你現在要我在他把瑛漣傷成這樣之後,再當麵叫他放手奪到我喜歡的人。你不覺得這……”

“梁卓言!!”世玲一下子站了起來,整個人都不住地顫抖,“你是傻子嗎?!你當我想這樣嗎?!你知不知道?以辰語的性格,你不去開口的結果就是拖死三個人!!!你知道我心裏有多……那瑛漣呢!她就必須因為你們兩個自私的家夥被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嗎?現在已經是這樣了,那以後呢,以後你們打算讓瑛漣怎麼樣!!徹底弄瘋還是索性就死給你們看?辰語當年會變成那樣就是因為猶豫和遲疑!我知道你喜歡瑛漣,我也知道你很疼辰語,既然這樣,你梁卓言還忍心看著當年的悲劇今天再演一遍嗎?!”

世玲突然停住了,她這才發現前麵在她說的時候他一直在低著頭隱隱顫抖。直到世玲發現時,她看到的卻是一個燦爛動人的笑容,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得快樂美好,“別說了,我答應你。行嗎?”

梁世玲一愣,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力量站在他的麵前。她一把衝出病房,腳一軟頓時跪在門口,呆呆地跪坐在那。

以略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世玲姐……”

世玲一下子抱住嚇壞了的以略,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索性放聲大哭起來,像個傷心的孩子。

為什麼,我們必須要做這個選擇?

“辰語,我來教你喝大男子的酒。怎麼樣?”

世界是殘忍的,但是我們不是世界。

我們不能為了一時的適世放棄最重要的良知和責任。

我們放不開一些東西。因為我們始終不忍心改變我們的善良。

說有舍才有得的人固然有氣度,但是真的放得開的人一定沒資格愛別人。

但當我們不得不放的時候,就讓我們瀟瀟灑灑地離開吧。

留著,給誰的都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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