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輕快的輪指,琵琶迸出了《彩雲飛》的曲調,冰姬戴著麵具,踩著輕盈的碎步,悄無聲息的來至台中,似是從那幽暗虛無之處突然飄出一般,像雲中掠過的一隻彩鳳、像碧水中騰空而起的一隻天鵝。她隨著曲調的變化輕舒柔荑、旋轉腰肢,時而緩慢、時而輕快,她像迷霧之中的一隻精靈,讓扶蘇與胡亥同時感到眼前一陣無端繚亂。
胡亥看得口瞪目呆,不由自主的從座椅之上站了起來,順手從桌案上拿起酒杯,忘乎所以的將酒淩空倒灑在地上,他的眼睛不過一切的死死盯著台上的冰姬。他看不見她的臉,隻覺得眼前是一個披著透明羽紗的麗影,在那個幻彩的光圈中不停的翻飛,她的雙臂是一雙翩翩的翅膀;她的身軀是風中搖曳的柳枝;她的每一次微微的動作,一舉手、一投足都牽動著他滿腦奇妙的想象。
“哥,你……你說,她……她就是……就是父皇……父皇賜給你的那個……那個舞姬?”
胡亥重重的跌坐在錦椅之上,激動的詢問一旁早已眷戀得忘記一切的扶蘇,胸口激動的起伏著,連話也說的得斷斷續續的。
“妙!妙!真是妙!太妙了!美!美!哈哈哈,美啊!”
他重新舉起那滿滿的一杯瓊液,一飲而盡,用舌頭舔了舔酒香四溢的嘴角,興奮的拍手說道。
這忘情的流露,卻如一記悶雷,正正的打在扶蘇的心上,令他從深深的陶醉之中猛然清醒過來。
看著胡亥的一舉一動,讓扶蘇突然感到無比驚慌。坐於一旁的人,是他的親生弟弟,弟弟那嗜色如命的性格,身為兄長的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他知道他現在心中,在盤算著什麼,他知道他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將眼前這個魏紫側媚的冰姬據為己有,而一想到這裏,心頭不由一陣緊張。
“不,我不能沒有冰姬,不,我不能再這麼軟弱下去了,我決不能讓胡還將冰姬從我身邊奪走!”
扶蘇在心中,不停的叮嚀著自己。自從冰姬入住太子府那一刻起,他便開始思念她的一顰一笑,他思念她的璞玉渾金,他思念所有屬於她的一切。在他眼中,她是一個仙子,一個從天而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每思念她一次,便更加不須理由的堅定了他要好好保護她一生一世的決心。雖然這些天來,他盡量克製自己不要去打擾她,並為此盡量減少召見她的次數,可是,這冰沒有減去他思念她的念頭,反而在滿無止境的思念中更增加了他對她的純純愛意。
然而這一刹那,他卻從胡亥那貪婪如獸的眼神中,讀出了一個危險的信號,這危險,便是有人正試探著想介入他對她純純的思念之中來;這危險,便是有人正躍躍欲試想從自己的身邊將她帶走!
於是,扶蘇斬釘截鐵的下定決心,決不讓人奪走他的冰姬!
“哥,她的身資實在太美了,但不知容貌長得如何?哥哥不防與小弟引見引見呀!”
胡亥狂妄的對扶蘇說道。
“這,恐有不便吧!”
扶蘇推搪著說。
“怎麼?好歹我也是堂堂世子,你的親弟弟,你難道就連府中一個小小的舞姬,也不肯為弟弟我引見麼?”
胡亥從扶蘇的回答中,聽出了推托之辭,不有臉色為之一沉,平日裏胡作非為的霸道隱隱欲現。
“難道,身為你的弟弟,我就連見見你府中的舞姬的資格都沒有麼?”
他將眉一橫,酒杯被重重的擲於地上,摔了個粉碎。
“陳興,去!把台上那個戴麵具的女子給我帶下來!”
他回過頭去,露出了平日裏目中無人的蠻橫,大聲對身旁的宦官陳興大聲的吆喝。這一聲吆喝,如一聲巨響,驚醒了在座所有正陶醉在冰姬優美舞姿的人們,絲竹之樂終然而止,一介侍者隨從、樂師婢女無不顫抖的跪倒在地上,茫然而不知所措。
“二十六弟,你這是做什麼?”
扶蘇對胡亥的舉動,也為之震驚,隨即也站了起來,大聲問道。
“沒做什麼,身為兄長,你當知胡亥我的脾氣!”
話剛說完,便見冰姬麵戴著麵具,正不知所措的被陳興催促著,猶猶豫豫來到胡亥的麵前。
“賤婢冰姬,拜見二十六公子。”
她顫抖著跪下,輕聲的說道。
“美人,見了本公子,你還戴著這塊破麵具幹什麼!”
胡亥迫不及待的對著冰姬大聲說道,一伸手便粗暴地將冰姬臉上的麵具扯了下來,扔在地上。
這突然的舉動,嚇得冰姬失聲尖叫,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如一朵凋零的梨花。
若綺在冰姬的身體之中,感覺到冰姬的眼中,又熱熱的眼淚即將流落,平日裏的冰若綺最看不慣男人持強淩弱了,看著胡亥對冰姬如此粗暴,若綺心中禁不住怒火中燒,他再也克製不住自己,開口大聲說道:
“你這是幹什麼!一個男人竟然對一個柔弱的女子如此粗暴!”
可誰知,原先她開口說話總是口不能言,而這次她開口說話,這句話卻一字一句如數傳到眾人的耳朵裏。
禦花園中所有的侍女隨從,包括香印與扶蘇都為之一驚,誰不知一個舞姬口出此言,是一下犯上,乃大不敬之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