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加上四個侍衛,順著官道,先過安微,然後到安慶上船,順長江西上.梁雲集雖然是江南人,但一來年小,二來從來沒長時間坐過船,竟然暈船起來,吐了睡,睡完吃了再吐,短短的幾天,宛如入了修羅地獄一般,人也折騰的奄奄一息.好在肉體的痛苦使他根本不能思考,再也想不起離別的衷傷.
郡主眼看他被折騰的快不行了,過了湖北就在嶽陽下了船,準備住兩天,她也有心再去看一下多次在夢中牽掛的嶽陽樓.
梁雲集也是少年心性,聞說到了遠近馳名的嶽陽樓,竟然精神為之一震,吵著鬧著要去,郡主隻好應允.當下六人收拾一番,直赴嶽陽樓.
那嶽陽樓本是建在長江和洞庭湖交彙之處的一座普通樓閣.至北宋歐陽修
始大顯於世,成為遊人墨客的必到之地,時至金秋,仍然熱鬧不減.
郡主改扮一番,成為一個翩翩濁世的佳公子,手搖輕玉折扇,腰帶藍田軟玉,身穿月牙長衫,說不盡的風liu瀟灑,那有半點夷狄之像.其他四個侍從也是一般漢人打扮,旁人隻會覺得魁梧過人怎會知道他們竟是外族.
時已中午,嶽陽樓隻供酒茶點心,遊人多半就餐而去,此刻顯得分外清淨.六人上得樓來,分成兩席.郡主和小雲集靠欄而坐,待上了茶點,輕風微拂,滿眼盡是秀麗青波,海天一線,好不美哉!
這時從樓下上來四個儒生,一眼望去,麵容雖不如女扮男妝的郡主,但其豐神典雅之氣卻足以彌補一切,所有人都必須眼前一亮.四人神情可說已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徑自去了樓側麵海的另一邊.他們自帶了美酒,隻點了幾碟下酒菜,就開始飲酒談笑起來.
‘楊兄,多年未見,且自古飲酒豈可無詩.我們也應唱合一番以酬今日之會.‘‘四人中的錦服少年道.
那楊兄道:‘如此甚好,我們就各作一首,以嘉此會,不枉這‘微斯人,吾誰與歸‘‘之歎才對.‘‘有一人麵如冠玉,四人中可稱翹楚,笑道:‘也好!我遍曆天下,可歎所謂才子皆名不符實,今日再見三位故友,早覺技癢難耐,我就先拋磚引玉一番.‘‘那三人齊道:‘高兄請!‘‘
那姓高的起身踱了幾步,一拍掌:‘好了!‘‘作詩曰:‘
我家眠山更西住,正見岷江發源處.
三巴春霽雪初消,百折千回向東去.
江水東流萬裏長,人今漂泊尚他鄉.
煙波草色時牽恨,風雨猿聲欲斷腸.‘‘
吟詩方罷,樓上一片叫好之聲,姓高的洋洋得意的向四周拱了拱手,從容坐下.
郡主暗尋思,詩雖不俗,卻隱含懷才不遇,滿腹勞騷之意,又有羨慕榮華之味,實是俗人一個.
四人中一個濃眉男子含笑而起:‘我可沒有高兄的大才,胡亂堆砌幾句,以博一笑.
春風一夜到衡陽,楚水燕山萬裏長.
莫怪春來便歸去,江南雖好是他鄉.‘‘
又是一片叫好之聲,郡主也暗暗點頭,詩雖通俗易懂,卻意味深長,俗中見雅,情景交融,實乃佳作.
那姓楊的舉杯一飲而盡,朗聲道
:‘
洞庭無煙晚風定,春風平鋪如練淨.
君山一點望中青,湘女梳頭對明鏡.
鏡裏芙蓉夜不收,水光山色兩不悠.
直叫流下春江去,消得巴陵萬古愁
郡主卻歎道,三人雖氣宇不凡,才華蓋世,詩中卻暗含譏諷之意.官場向以保守為事,豈會輕易讓少年俊彥得誌,自然會讓這些年少氣盛的才子不滿,更加難以在官場混下去,長此以往,不僅有誌難抒,遲早也會遭人妒恨,惹來殺身之禍.
那錦衣青年道:‘三位兄長風采,不減當年,徐賁不才,也作詩一首
百花開時我不開,我若開時都嚇殺.
若與東風鬥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
樓中一片寂靜,這詩雖豪氣逼人,但與嶽陽之景卻毫不相幹,且詩中時令也不對,本以為是壓軸之作,卻讓人大失所望.
郡主全身一震,‘徐賁!‘‘,她在北方時就已聽聞江南有四位少年才子,人號‘吳中四子‘‘,名氣極響,他們分別是高啟,張羽,楊基和張賁,他們早年曾追隨吳王張士誠,出謀劃策,專攬機要,其詩文也是不同凡響,傳遍南北,人人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