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關係,她不怪他,他沒了妻子,他也很難過。所以他抽煙酗酒,帶不同的女人回家,有時還會打她。宋小楠不怪他,他是她的親人,唯一的親人了,媽媽已經不要她了,隻有這個男人才能保護她。
她在公寓樓道裏坐了很久,腦袋枕在膝蓋裏,就快睡著了。
“咯吱——”一陣刺鼻的香水味鑽入鼻中,門從裏麵推開,兩人調笑著走出來,氣氛曖昧。
宋小楠站了起來,空氣仿佛陷入了詭異的凝固中。
“哼,你還是先管管自己女兒吧。”
女人從宋槐懷抱裏掙脫出去,看也不看我,踩著高跟“噔噔噔”下了樓。
“爸...”宋小楠絞著手指,一聲對不起哽在喉頭,腦袋一偏,被扇倒在地。
男人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盯著地上的人,恨,心頭密密麻麻的恨。
“我當初就該把你摁死在搖籃裏,你媽不要你,老子養著個拖油瓶,呸!”
宋小楠的身子在發抖,她撐在地上,眼淚模糊了視線。
曾經,她也是爸爸媽媽懷裏的寶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宋槐走了,再沒回來過,或許在他眼裏,這個破破爛爛的小公寓早就稱不上家了。
宋小楠找不到他,也不敢去找他,缸裏的米越來越少,宋小楠每天簡單吃上幾口飯,就去學校。
她已經習慣了肚子空蕩蕩的感覺,去學校的路上,她看見小孩牽著媽媽的手,嘴裏吃著棉花糖。她好像......已經忘記了棉花糖的味道,到底是甜的...還是苦的呢?
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嚐了嚐,是苦的,嗯...是苦的。
好苦。
“宋小楠!你那個酒鬼爹再不交學費,你就別讀了!趁早退學!”
“她就是宋小楠?她從來都不洗衣服嗎?看她的襪子,顏色都對不上。”
“有沒有人!家裏有沒有人!還錢!再不還錢老子就硬闖了啊!”
好苦。
像浸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喘不上氣,沒人拉我,沒人救我。
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很靜。房間很黑,死一般的寂靜裏,一聲重重的敲門聲驚醒了床上的人,她瘦的皮包骨,撐著床板坐起來,咯吱咯吱的,就像垂暮老人散了架的軀幹。
“咚咚!咚咚!”
宋小楠張了張嘴,喉頭一片幹澀。她磨蹭著下床,兩顆眼珠子在地麵上環視了一圈,髒,亂,與鼠為友。
她來到窗戶前,細瘦的胳膊用力去扯窗沿。
那是扇上了年頭的窗子,很不容易打開,拉扯間發出刺耳的聲響。
耳朵裏,那種咚咚咚的敲門聲消失了,似乎門外的人正貼緊木板聽屋內的動靜。
宋小楠後知後覺停下動作,脊背蔓上一股惡寒。
怦怦...怦怦...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宋小楠!”
男人聲音粗獷,在這狹窄的出租屋內震蕩、擴散。
是宋槐。
“宋小楠!給你老子開門!”
...
宋小楠現在是什麼心情呢?她一點點轉動身體,動作僵硬的就像一個木偶。她看向那扇緊閉的木門。
她到底有沒有打開那扇門呢?男人衝進來,帶著酒氣的拳頭狠狠往她身上砸,一下,又一下。
她到底有沒有打開那扇門呢?刺耳的尖叫聲,由遠及近的警鳴聲...以及...少女空洞的眼睛。
...
......
“003病房!003病房!來人!快來人!”
身體好像被人丟進冰冷的大海裏,飄,飄。
鳥雀啄食可口的晚餐,“晚餐”沉啊沉啊,僅剩下零星幾點皮肉浮在海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