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庭山君作為一隻活了一千多年的妖怪,在堂庭山也做了六百多年的山君。長相嘛,在南方諸山,甚至是我見過的所有山君中數一數二的俊俏,比我好看多了。一些資曆尚淺的山君對於堂庭山君的來曆一無所知,然淨郗何許人也,南方諸山他的名聲可是響亮得很,敢惹他的人還沒幾個,而我在他的庇護下也更肆無忌憚了。
年幼時的我因為這奇特的相貌,處處受欺負,甚至是一個小小的山妖都要打壓我。我東躲西藏的,食不果腹,逮著什麼吃什麼,蛇蟲鼠蟻,能吃就吃。後來溜到山神宮吃了山神大人的靈果,才長了些修為,被山神大人發現,正欲一掌劈向我時,一位俊俏的粉衣山君替我求了情。
我很感謝堂庭山君的救命之恩,以至於後來我成為了他的小弟。他教我如何使用靈力,如何利用自己水靈的特性改變容貌,我的樣子才正常了些。
我能做非山山君,也算是走了狗屎運。非山貧瘠,前任非山山君忍辱負重六百年,終於升到了山神做了下仙,被調到了別處去了。至此非山山君一職空缺一百年,天虞山係山神苦尋了多少人,可沒人敢領這份閑職。
恰逢三百年一次天宮巡視,天君派遣天官前來南方諸山,天虞山山神說了此事。天官便說:“能自薦做非山山君者,可贈五十年修為!”
五十年修為,此時我也才兩百來歲,這點修為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不算什麼,可對於我來說卻是個好消息。於是,我便欣然領旨,雖然我還未成年,但天官見再無旁人自薦,也隻能如此了。此外,天官恐我年輕能力不足,又再給了我一百年修為。
總共一百五十年修為,我笑得合不攏嘴,諸君皆道我撿了個大便宜。在南方諸山,兩百歲便做了山君的隻我一人。
即使如此,很多年以後,堂庭山君總會拿山神宮那件事取笑我,隻見一隻十分醜陋的妖怪手裏抓著紅色靈果,嘴裏也塞滿了果肉,臉上滿是汁水。當初我怔怔地望著他,他還以為我是見他好看,便瞧傻了。從那時起,我餓鬼的名號便算是在他腦海根深蒂固。
“我家這小妹妹,別看她長相不怎麼出眾,個子也不高,胃口可是極好的!”西方諸山偶有邀請,堂庭山君會帶我同去,然後跟其他山君如此介紹我!也罷,這個我也不甚在意,因為他說的也確是事實。
我這人餓瘋了不止吃蝮蟲,妖靈我也照樣吃,堂庭山君惹我生氣,我最常說的就是把他吃掉。然而,就算我把自己吃掉了也不會吃他。
其他妖怪和山君都嫌我太難看,不肯與我來往,要麼就是覺得我太過奔放,幾百年間也就三四位山君同我交情較深。而堂庭君則不同,他雖常說我吃相難看,但每次來即翼山都為我帶來許多食物。我不吃,我的子民們是絕不會吃的,所以每次我吃了幾口後,看著眼巴巴看著我的小小娃娃,就把東西全都分給了他們。
我的子民們很少叫我山君,都是稱我為君父,其實是我命他們如此稱呼的。君父君父,亦君亦父,所以為了養活我的數百子民,我可是煞費苦心。
南山每百年才有一次山神巡視,屆時三大山係的山神都會親自下山檢查諸山君的山頭,合格了才能繼續做山君,不合格的就降級為子民。我是巴不得我被降級,做這個山君有什麼好的,所以我從來就沒管過即翼山的事務,一直以來都是交給北北去管理。
後來山神來巡視了,一隻身形碩大的鳥飛來,卻生有一個龍首,這便是鵲山山係的山神。我本以為我會被降級,可是沒想到山神看了看我身後這數百個體型瘦小的臣子,歎息一聲,道:“看來每年分食還是應多給即翼山多分一點,瞧瞧這些孩子,都瘦成啥樣了!”
誠然,我不是個好山君,也不是個好君父。山神走後,不到三日,就有人抬著幾筐食物來了。
但是我懷疑我的子民們是不是永遠吃不飽啊?不僅吃不飽,還吃不胖。我時常聽到北北跟我說,麒麒的那些小狼崽子又跑去招搖山上覓食去了,回來時,隻見這幾十隻狼崽子每人懷裏兜著一大捧祝餘。祝餘是招搖山上一種形似韭菜卻開著青色花朵的草,氣味香甜,吃了便不會有饑餓感。
堂庭君還笑言,我這群臣子,明明是食肉的,卻是花草不禁,什麼都吃,這點倒是與我這個君父極其一致。
我的臣子是一支黑狼部族,麒麒是狼王,麟麟是狼後。狼族內亂,地位最低的黑狼部族被驅逐出原本的領地,麒麒和麟麟領著數十隻狼崽子逃到了非山。我也是心善,自己都快養不活了,但見到拖家帶口的倆人,還是留下了他們。至此以後,有我一口吃的也絕對會有他們吃的,麒麒和麟麟感恩於我,也發誓定要壯大黑狼部族。
於是每隔幾年麒麒和他娘子就會抱著一隻才剛出生的小狼崽子來找我賜名。我抬頭看著他們夫妻倆滿麵的笑容,心裏卻不住的歎息,山上又得多一個人的口糧了。倒是可憐了這些孩兒,跟著我吃不飽穿不暖的,我是自責不已,他們卻從未有過半句怨言。
九州凡人都會過生辰,我們妖靈其實並無什麼生辰一說的,個個都是活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妖怪了,在最開始還未有靈識前,哪會知道自己是哪一天開始孕育的。因此,大多數妖靈都以修具人形的那一天為生辰,我也一樣。
我隻記得我還是澤水中一團靈氣時,便要比那些山靈木靈弱一些,同樣時光,別的靈都已經有了神識。我時常會看見一些靈化為花草鳥獸,在我麵前晃悠,而我隻是一團靈氣。
直到有一天從天上掉下一個亮亮的東西在澤水裏,我也不知道那是何物,許是某位天人失手遺落的靈丹妙藥吧!正是那靈丹妙藥,讓我有了靈體,我仍記得成人形那日,山中一對名為鳳與凰的五彩巨鳥剛剛蘇醒。鳳與凰百年蘇醒一次,後來我索性就將它們蘇醒那日當做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