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道:“齊王遠道而來,我們也開門說亮話。齊國最近從劉備處得了兗州的東平、泰山、濟北三郡,兗州東部已為大齊國所有,整個州支離破碎,其形殘破,皇上確實心有不甘啊!我大魏國欲收回兗州的東三郡,又怕壞了與齊國的邦交。所以我方的意思,索性將兗州東部的魯郡也劃歸大齊國。齊國將淮南郡讓予魏國,如何?”
我聽了不禁一驚。淮南兵多糧足,是爭霸天下的好根據地,也是我辛辛苦苦從呂布處奪來,還損折了許多兵馬和將領。如今拱手讓出,怎麼能夠?但我與曹操聯盟,奉其為盟主,已經騎虎難下。兗州為曹操起家的根本,東部丟失確實說不過去,如果為此兩家翻臉,我大齊國就成了孤家寡人,將同時麵臨曹操、劉備、孫策和袁紹這四大最強勢力的圍攻,顯然凶多吉少。如今已經與曹操綁在一條船上,這樣交換也並不吃虧,除了四個郡換一個郡,主要還在於東平國的梁山可是我的後路啊!
想了想,我道:“成交。隻待滅了龐統,兩家即行交割。”
由於軍情緊急,也怕夜長夢多,我於是告辭回營。曹操客客氣氣地親自將自己送出轅門,臨分別的時候,又互相勉勵,說了許多話。
我走之後並不知道之後曹操大帳內發生的詭異一幕。
“你說什麼,立刻解決陶應?”雖然奉孝的奇謀向來出人意表,但這回的建議仍然讓曹操大大意外了一回。
在未見陶應前,曹操認為此子不過是個可輕易弄於股掌的弱冠豎子。可自從見過陶應,他的看法就變了。此子年紀雖小,但那份心思有著遠超過年齡的深沉。亂世和戰爭已使這少年脫胎換骨,百煉成鋼。
他也想到過要趁現在將陶應除卻,也想到過謀士中會有人提出這個激進策略。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開這口的人反而是與陶應關係最好的郭嘉。
“正是,”郭嘉略略欠身,“陶應手下謀士和猛將極多,本人也驍勇善戰,比袁術和呂布聯手更厲害!此子桀驁不馴,難以駕馭;虎視鷹揚,心懷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如不早除,必為後患。”
曹操沉吟未決,突聽旁邊有人道:“此事萬萬不可。”一看卻是新任尚書令的荀彧。
自魏國建立以來,荀彧以侍中守尚書令的身份總領朝中與宮中一切事務,為曹操直接控製朝廷,每日裏事務堆積如山,很少過來走動。這回僅僅為了一州之諸侯,曹操竟將他也召來了。
郭嘉道:“荀公有何高見?”
荀彧搖頭道:“陶應從討袁術、呂布,獻玉璽,有大功於本朝。如今亂世方興未艾,朝廷根基未穩,遽殺盟友,隻會使其他外藩離心,反為袁紹、劉備等僭越之臣所乘,如此局勢將不堪設想。請明公三思。”
三思三思,自己隻怕為此三十思三百思都有了。曹操暗中苦笑,文若之言自己何嚐不知,若非有這般顧慮也不用苦思冥想半宿了:“文若,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荀彧微微猶豫,回答道:“臣尚未接觸過此人,無根無據,不敢妄言,隻能從大勢分析。明公,殺陶應易,由此失眾人望,失大矣。如今號稱大漢正朔的大有人在,若不能網羅天下人心,必為他人所乘。殺陶應,不如穩陶應。”
“臣以為,如何對待陶應與明公發展是分不開的,二者步調應當一致。”郭嘉道,“袁術、呂布授首,明公兼並兗、豫二州,可北方未平。此時趁徐州大軍沒有防備發兵,出其不意,陶應措手不及,必難以招架。如此,徐州可圖。”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回到了自己的初衷:“陶應,肘腋之患,此時他困守徐州四戰之地,羽翼未豐,正好趁機滅之。否則明公出兵司隸而此子襲我後,大事去矣。”
“話雖如此,”荀彧不讚同奉孝的觀點,“我軍強敵環顧,北有漢獻帝、袁紹,西南有劉備,南有孫策,若殺陶應,則河南必亂,許昌不保。縱使朝廷擊破陶應收複徐州,但倘獻帝、袁紹伐我,其率主力與我軍於兗、冀正麵相持,朝廷危矣!如此,則朝廷必分兵,然我軍實力微薄,麵對強敵還要再三分兵,正麵則難以與獻帝、袁紹主力相抗。所以殺陶應,徒逞一時之快罷了,此萬萬不可。”
曹操揉了揉太陽穴,問道:“仲達,你是見過陶應的,對此有何見解?”
“從天下勢而論,荀公所言為是;從人而論,郭祭酒所言為是。在下之前見過陶應,此子暗中勘察南陽地形兵勢,乃膽大妄為之人,在下平生僅見。”
應聲回答的正是司馬懿。自從被征辟入朝離開河內,他就被曹操直接提拔為軍師祭酒。
“臣下的回答隻有四字,事在人為。”司馬懿微笑的話語裏帶了十二分的自信和才氣,是存心壓服眾人確立自己的位置,“明公若殺陶應,在下自有殺陶應的對策,明公若不想殺陶應,在下自有不殺陶應的對策。全賴明公決斷。”
“哦?”曹操精神一振,“仲達,就以不殺陶應而論,你有何對策?”
“殺不殺陶應,全在一個‘製’字,”司馬懿道,“明公難以決斷,關鍵還是恐陶應難製,養虎為患。不過,製可以製人亦可以製勢,製人難,製勢卻不難。”說著獻出一番計策。
荀彧對司馬懿的計策非常讚賞,但曹操卻沒表態。他不是沒想過類似的策略,但陶應手握精兵盤踞一方,是否乖乖從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旦激起變亂,隻怕局麵會更加難以收拾,歸根結底,必須要有一個恰當的人選足以壓製陶應才行。
不等回答司馬懿,一直苦思冥想沒有吭氣的荀攸已經代他答了:“祭酒計策太過理想,陶應兵精將猛,未必肯聽從朝廷的人事安排。”
“這未必二字甚妙,未必肯聽從,與未必不肯聽從毫無區別,”司馬懿笑道,轉向曹操,“臣下還是那四字,事在人為。天下沒有辦不成的事,隻有辦不成事的人。”
這句話裏的刺實在太明顯,除曹操之外人人麵帶不愉,荀攸臉色格外鐵青:“祭酒之意,我等都是辦不成事的了?”
司馬懿微笑道:“在下就事論事,別無他意。”又向曹操道:“明公如信任,在下定能不辱使命,為明公安頓好東部徐州門戶。”
“此事,再議罷,”曹操歎道,他慢慢起身,一早上的跪坐早使得兩條腿都麻了,“等仲德(程昱)回來再好好合計一下……朕還有許多公務,就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