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什麽也不用做,就足以叫他感到撲麵而來的強烈壓迫。

池鴉屏住呼吸不敢放鬆,幾乎快要窒息。男人的手大約剛浸過冷水,冰涼指尖輕輕捏著他下頜,沒有用力,他卻像被鋼製項圈死死箍住了脖頸,一動也不敢動。

池鴉瑟瑟發抖,直到現在才恍然明白了為什麽在秦玉澤這些人口中,顧家這位才剛剛三十出頭的年輕家主,為何會如此令人恐懼。

他甚至什麽話也不用說,什麽暴力的舉動都不必做,隻要一個眼神就夠了。

隻要一個眼神,他就已經心裏發虛,兩腿發軟,恨不得穿回十分鍾之前,一刀鯊了那個口出狂言的自己!

池鴉又吞了一口唾沫。

他大概能理解大家長的憤怒——被人那樣臆想和揣測自己的隱私,相當於是把大家長的麵子丟在腳下踩。

小巧喉結急速滑動,牽動了下頜上的皮膚,男人手指的觸感愈發的清楚鮮明,池鴉張了張嘴,第一下沒能發出來聲音。

“我……”池鴉手指無意識揪住顧懷章的袖口,艱難出聲,“我……”

“我知道……”池鴉一點小心思也不敢耍了,眼尾不自覺泛起了紅暈,聲線顫抖,帶著不易察覺的哭腔,“我知道,大哥。我、我不敢了……”

他心裏慫得一批,想抬起眼睛看顧懷章,卻不敢,隻顫巍巍地垂落了睫毛,看見顧懷章白皙的虎口和透出青筋的手背。

又是半晌靜默,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池鴉才又終於聽到顧懷章開了口,語氣冷淡,道:“但願你是真的知道。”

池鴉說不出話,隻拚命點頭,眼睛裏憋住的水花被他晃得破碎,倏地滾出了眼眶,在他緋紅的眼尾亮晶晶地一閃。

顧懷章驀地抽回了手。

可是指尖似乎還是沾上了一點溫涼的濕意。

他蹙了蹙眉,看見池鴉的下頜迅速浮起了一道紅紅的指痕。

他把人給捏疼了?

顧懷章心裏下意識浮起這個念頭,又迅速地否決。

不可能,他根本就沒用力。

才一被他放開,池鴉就條件反射似的很快往後退了幾步,腳下微微踉蹌一下,後背撞上了冰冷堅硬的欄杆。

顧懷章冷著臉,默默地看著他。

池鴉低著頭,先是很快地抹了下眼角,隨即扶著欄杆直起身,腦袋還是垂著,不敢跟他再對視。

竟然像是已經怕極了他的樣子。

顧懷章又皺眉。

所有人都應該怕他,隻要他想,沒有人能成為例外。

可池鴉怕他了,他卻又像是並不如往常那樣的滿意。

甚至隱隱有點煩。

“上來除了道歉,”他就冷冷開口,“還要做什麽。”

他聽見張媽的聲音了。

池鴉迅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吝嗇地垂落睫毛,遮住了水盈盈的眼睛,抿了抿唇,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