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兩點多的時候,顧懷章才回到南湖來。
他下了車,對司機道了句辛苦,合上車門的時候聽見身後響起一串兒腳步聲,愈來愈近。顧懷章回頭,就看見池鴉趿拉著拖鞋啪塔啪塔從客廳裏頭跑出來,停在台階上有點緊張地看他。
顧懷章微微一怔,轉身走過去:“還沒睡?”
池鴉搖了搖頭,問:“顧懷安……怎、怎麽樣啊?”
“沒什麽大事,張媽今晚陪著他。”顧懷章臉上有些倦意,解開了袖口往上折了折,看了他一眼,“嚇到了?”
池鴉抿抿唇,垂下腦袋沒說話。
顧懷章看了他兩秒,忍不住抬手,輕輕揉了下他的腦袋。
池鴉的頭髮沾了夜裏的濕涼氣,冰冰的,細細軟軟,手感很好,被他揉了腦袋,一下就抬起頭,睜著圓圓的眼睛望著他,黑亮水潤的眼瞳像闖了禍的貓,怯怯的,害怕主人的責罰。
顧懷章心裏一軟,聲音低沉:“……我不該讓他抱你到他房間去。”
可是他被私心束住了手腳,感覺自己的任何阻攔都隻是因為他見不得人的心思,所以猶豫又猶豫,竟然就眼睜睜看著老二抱著小孩兒從自己麵前過去了。
是……他的錯。
池鴉眼睛睜得更大,不知道說什麽,隻會搖頭:“不怪、不怪大哥……”
顧懷章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他想起什麽來,垂眸看他,問:“你拿什麽砸了老二?”
池鴉白生生的腳趾頭在拖鞋裏緊張地蜷起來,小小聲地答:“台、台燈……”
顧懷安床頭櫃上的台燈是金屬底座,是顧太太從意大利寄來送給兒子的。顧懷章沉默了一瞬,看看池鴉一臉柔軟無害的樣子,莫名有點想笑。
這小孩兒下手夠黑的。
“行了,別自責了,回頭我再收拾他。”他伸手安撫地拍拍池鴉肩膀,抬腳往廚房走。
池鴉一臉緊張地跟上他,亦步亦趨:“那他到底、怎麽樣了啊?我看見他流、流血了……”
“輕微腦震蕩,後腦上縫了幾針。”顧懷章盡量說得雲淡風輕,可身後還是立刻就響起一陣叮鈴哐當。顧懷章迅速回頭,及時接住差點把自己絆倒的人。
池鴉哆哆嗦嗦地抬頭:“腦腦腦、腦震蕩……”
“別怕。”顧懷章幾乎是把他抱在了懷裏,有點生硬地安慰人,“輕度的。”
池鴉臉都白了,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喝醉之後下手沒輕重,他不知道自己那一砸能把顧老二直接給幹成腦震蕩。
“我再也不、再也不喝酒了……”
顧懷章有點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動作很慢地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