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園女詩人

完顏麟慶#pageNote#0的《鴻雪因緣圖記》,是他將自己生平所經曆的大事一一繪成精美的畫作,再配上精煉暢達的文字編集成的書。這是世上難得一見的自述體畫作,無比珍貴。見亭(即完顏麟慶)的這些畫作,並非他憑空想象。他曾經宦遊大江南北,加以性好山水,所至之地皆不廢登臨,留心考察,見聞宏廣,並將自己所曆所聞所見一一詳加記錄,又請當時著名畫家汪英福(春泉)、陳鑒(朗齋)、汪圻(甸卿)等人按題繪成遊曆圖,以期使生平雪泥鴻爪之印痕借以長久保留,故而題名《鴻雪因緣圖記》。例如,那幅題名為《潭柘尋秋》的畫作,描寫的就是華北名刹潭柘山岫雲寺的秋景。畫中所繪沿路的那些夯土的圍牆,至今還一如當年的模樣。就連這麼微小的細節都刻畫得栩栩如生,可見當年受見亭所請的畫家汪春泉,是怎樣一個求實唯真的人。對於他這種敬業的精神,我們後人除了表示深深的敬佩,再無話可說。岫雲寺當時的建築物如今雖然都已經被毀壞了,但我們能夠從他的畫作中欣賞到昔日古刹的盛況,不能不說是件十分幸運的事情。在他的畫作之中,有一幅畫的是乾隆年間的詩人袁枚極盡奢華的《隨園圖》#pageNote#1。

多少年來,世人對袁枚的毀譽褒貶,眾說紛紜。說好也罷,說壞也罷,都真實而鮮明地體現出了

他真正的中國文人的風骨。我以為,袁枚的這種“文人風骨”獨步古今,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他的奢侈,他的好色,他的美食,以及他的貪婪……無論從哪個方麵講,都告訴我們,他是一個精力極其旺盛的人。不容置疑,他的許多做法都是與中國文人的傳統道德背道而馳的。因此,我們才能夠通過他的修為,去體味中國文人的另一個獨到的側麵。即便退一步講,我們不說中國文人,就把他看作一個普通的中國人,不是也很有特點嗎?

數年前的一個秋日,我曾經得一個機會去尋訪那個極盡奢華的隨園——不,那個曾經極盡奢華的隨園的遺址。

在南京,沿著寬闊的上海路往前走,拐進清涼山彎彎曲曲的山道,就像落入了山穀的深處,又像走進了低窪的泥塘。潺潺的細流蜿蜒伸展,蘆葦的花穗隨風張揚。左邊有一條小河溝,河水在靜靜地流淌。從地形看,這條河溝一定是人工開鑿的,或者就是山穀的一條小溪演變而成的。

右邊的高崖之上,數幢別致的歐式別墅散布其間。在黃昏的沉沉暮靄之中,紛紛亮起了溫暖的燈火。左邊的那個山嶺就是小倉山,是袁枚的雙親、他本人,以及他兩個小妾的墓地。在小倉山腳下的河溝兩邊,盛開著淺紫色的野菊花。沿著登山的小路往上攀登,途中有一戶農家的房舍。經過農家的房舍再往上

去,便是袁家的墓地。可惜的是,墓地上樹木稀少,一片寂寥。墳墓就是民間常見的那種“土饅頭”,磚砌土埋,沒有任何特別之處。袁家的墓地位於小倉山的腹部,站在這裏,能夠看到更高一些的紫金山,以及近在眼前的清涼山。山野的上空,由於夕照的反射,還能看到一些光亮,西邊開滿了薔薇色的鮮花。然而,我想找的隨園——小倉山房,卻早已蹤影全無。我剛才走上來的那條路,到山腳下就變成了“丁”字形。在那個“丁”字形的路口安放著一排木馬,人們至今還稱那一帶為“隨園坊”,可見當年隨園的占地麵積是多麼大——包括小倉山在內,還有低窪處的隨園坊,以及周邊的道路,全都屬於它的地盤。再就是剛才說到的右邊的涓涓細流,還有兩岸開滿了野菊花的小河溝,大概就是當年給隨園的池塘提供水源的通道罷。

我又一次翻閱《鴻雪因緣圖記》中的《隨園訪勝》一章。的確,位於小倉山房中央的池塘地勢是最低的,池塘的四周被竹林樹木重重圍住。而在北邊地勢略高的地方,建有一條曲折的回廊,從那裏能夠看到與之相連的房舍。池塘的南岸是一片山地,建有許多亭台樓閣,古樹異卉映現其中。該圖所描繪的北岸與南岸的山地,以及它們之間的池塘,還有那些柳樹和竹林,以及竹林外麵的水田,想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