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影橫跨了兩步,在夜言祁身旁跪下,撒了一把香灰,抬頭望著棺槨上方的橫匾上寫的“陟屺興悲”四個字,目光染上一絲哀色,不知是在哀悼誰,視線下轉,案上祭品數量之多,是規格最高的“龍門祭”,磕了三個頭,她便不動了。
夜言祁偏了偏頭,奇怪的看向她,問:“你跪在這兒做什麼?”
鳳玉影轉頭,他二人靠得極近,近得能望進對方的眼睛深處,近得連呼吸都交纏在了一起,夜言祁這才發現,鳳玉影微勾嘴角的時候,眼尾會不由自主的上挑,那一瞬間極盡魅惑。
“當然是盡一份孝心啦!”鳳玉影開口,隨意的解釋,她看到對方並不相信這個理由,轉過頭去看向飄蕩的喪幡,清冷道,“她是我的姨母,我也算得上她的半個女兒,來守個靈又有何不可?”
她似乎生氣對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氣急站了起來,帶著一絲賭氣,準備走開:“你若是不想看到我,我走便是!”
“別走!”夜言祁見她真的要走,什麼都沒想好,手就已經伸出去,拽住對方的袖子,嘴裏喊道,“別走!哪怕她不是你的姨母,你也有資格,跪拜她!”
這句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能跪在這兒的,除了子女,就是兒媳,他這麼直白的開口挽留,她……怕是要……惱了!
果然,鳳玉影一拽衣袖,拽不動,又拽,還是拽不動她火了,冷聲道:“鬆手!”
“不!”夜言祁死也不鬆手,不但不鬆手,還趁機把鳳玉影拽了過來,鳳玉影猝不及防的一跌,就倒在了他的身上,熟悉的氣息抱滿懷,夜言祁深吸一口氣,不禁紅了眼眶,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知道嗎?我想再抱抱你,已經想了四年!”
“夜言祁!”鳳玉影的聲音已經有些變形,她壓低聲音,滿含怒火怒斥道,“這是在你母親的靈堂上!”你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夜言祁嘴角彎起,露出一個孩子氣的傻笑,毫不在意的反問:“那又怎樣?”他本就是風流恣意之人,何時在乎過旁人的看法!
他伸手輕撫鳳玉影僵硬的脊背,聲音中帶著少年的得意狡猾,一下子點破了鳳玉影的心思:“你心裏難道不是以兒媳的身份來的?”
鳳玉影聽了他的話,渾身一個哆嗦,軟了下來,她依偎在他的懷裏,遠遠望去,竟然異常的契合。
“怎麼不說話?不說話我就當你認了!”夜言祁低頭看向靠在他懷裏默然不語的鳳玉影,少年清脆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沙啞,那是這兩日的悲傷所致,可在鳳玉影聽來,卻是從來沒有過的迷人。
夜言祁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鳳玉影小鳥依人的樣子了,這時候見她這麼順從,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美美道:“果然,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聽了這話,鳳玉影猛然驚醒,騰地從他身上站起來,背對著他,冷聲道,“你想多了!”
“怎麼會?”見她脫離了自己的懷抱,夜言祁也不甚在意,鳳玉影能跪在他的身側,不就是暗暗以母後的兒媳身份自居了嘛!再者——“你在父皇麵前費盡心思的為我設局,難道不是說明,”他慢慢站起來,靠了過去,在她耳邊一字一字小聲曖昧地說道,“你!心!裏!有!我!”
鳳玉影一個哆嗦,不理睬,邁開步子就要走。
夜言祁見她真的不為所動,居然就這麼想走,不由得怒從中來,沉聲喊道:“站住!”
鳳玉影心底一驚,腳已經提前了大腦停了下來。
六月的風吹進了永安宮,白幡高高飛起又落下,門外的白光刺眼,刺的鳳玉影有些恍惚,不由得,她心裏有些緊張,攏在袖中的手張開,又握緊,再張開。
永安宮裏寂靜的連一根針掉下都能聽見,香燭劈啪燃燒,身後傳來一聲一聲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踩進了她的心間。
腳步聲終於在她身後站定,夜言祁輕歎一口氣,輕聲問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他話一說出口,鳳玉影袖中不斷運動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她僵硬了片刻,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沒有了那時的脆弱感傷。
“不!”她昂著頭,壓去了眼底的淚意,沉聲說道,“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說完,不等夜言祁開口,便迫不及待的倉惶而逃。
夜言祁怔怔的看著,看著鳳玉影轉角而逝的背影,眼底的光芒黯淡下來,良久,他才緩緩轉過身,光影明滅間,他的眸底忽沉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