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大結局三(2 / 3)

天盛皇帝氣怒之下,傳於無雙太子素來交好的八皇子青王鳳意揚,令其親執聖旨,再度趕往中紫。

青王鳳意揚一行抵達軒轅城時,已是旖灩和鳳帝修大婚兩月之後。冬日的寒冷早已被初春的暖風帶走,修院之中花木複蘇,處處都洋溢著明媚的春色。

春日微醺的風撫過院角開地繁華的海棠,帶起一陣清香送進了東廂房。房中,陽光透過窗外樹縫落下一道道光線,安靜的似連光線下小細塵漂浮的聲音都能靜心聽到。

驀然卻有一道柔和舒緩的聲音響起,若空寂山穀中溪水流過一般,那聲音非但不叫人覺得突兀,反和這一室安靜融合。

“放鬆,深呼吸,對……想象你是一朵雲彩,輕盈、萬念俱空地飄浮在遼闊藍天上的雲彩……好,很好……時間回到你六歲的時候,那日天氣極好,就像今日一樣,有暖暖的風,明媚的陽光,你清晨起來到花園中親手采了一束海棠花想要送給母親插瓶,到了母親的房前,你腳步輕輕地靠近窗戶,卻聽到母親和父親的低聲說話聲,原來他們正在商量你的婚事,母親說,青青從小就愛跟著姨母家的璃兒,樓莫兩家世代姻親,舍不得青青長大後嫁到旁的人家吃苦,有意將青青許配給璃表哥,青青當時是不是很快樂呢?”

旖灩坐在靠東牆的屏風旁,這舒緩的聲音正是她發出,而不遠處躺在蓮花遊魚雕紋美人榻上正閉著眼睛的正是樓青青,她神情平和似已沉睡,卻回答道:“是,我好高興,表哥比我大六歲,那時已是天宙國最引人稱讚的少年,我再沒見過比表哥更好看,更聰明的男孩了……”

旖灩又道:“青青是從那個時候便認定了璃表哥,愛慕表哥的嗎?”

樓青青唇角浮現甜而羞澀的笑意,道:“表哥那麼好,青青越長越大,每天都期許變得更漂亮,快快長大,成為最漂亮的新娘嫁給表哥。”

旖灩見她神情寧馨安然,再度問道:“青青後來長大了,可璃表哥卻似乎隻將青青當妹妹疼愛,璃表哥不願意娶青青,青青和璃表哥也未曾定親,璃表哥不願意的事情沒人能夠勉強,總有一日他會迎娶喜歡的女子。”

樓青青聽到旖灩這話,神情驀然變得激動起來,她似無法安寧的搖著頭,五官都痛苦的皺在了一起,有些語無倫次地道:“不會的,不會的,璃表哥一向疼愛青青,青青一受傷,璃表哥就舍不得,都陪在青青床邊兒誰都不見了……璃表哥最愛的女人已經嫁人了,璃表哥不會再愛上旁人,他會娶我,會娶我,青青會成為璃表哥的新娘。”

旖灩抿了下唇,乘機再問,道:“青青自殘都是為了挽留璃表哥嗎?青青有沒有想過,這樣璃表哥也會厭煩,他會討厭青青的。”

樓青青因旖灩的話麵上露出惶恐,痛苦和掙紮之色來,道:“我……我隻能這麼做,我害怕……害怕表哥不要我了,我自傷,表哥才不會不管我,他會娶我。”

旖灩雙眸一眯,又問,道:“為何青青不自殘會害怕璃表哥不要青青?青青在害怕什麼?”

這下樓青青麵色大變,似夢魘了一般,她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麵上痛苦,即便未曾完全清醒她臉上血色也盡數褪去,接著她開始抬手抓頭,像是想要將裏頭那些驚嚇到她的可怕畫麵生生摳出來。

旖灩見此,知道無法再催眠上去,歎了一下,抬手在樓青青幾處穴道上點過,又在她耳邊低喃,安撫著令她沉睡過去,結束了今日的催眠治療。

從莫雲璃那裏,旖灩已清楚發生在樓青青身上的事情。那年莫雲璃離京辦差,才方十二歲的樓青青因久日不見心愛的表哥便鬱鬱寡歡,蘇華楠便提出和樓青青偷溜出京去尋莫雲璃的建議,彼時兩個小姑娘年輕幼稚,又皆是天之驕女,被家人保護的極好,隻以為憑借學到的功夫便可行走天下。

兩人溜出京城,結果便出了意外,後竟是被販賣到了不幹淨的地方。蘇華楠運氣略好一些,逃了出來,待其帶著莫雲璃去救樓青青時,卻已晚了。

自那以後樓青青便自閉起來,後來更是落下了癔病。因樓青青當年是尋莫雲璃而去,故此莫雲璃對其一直有愧疚之心。

而樓青青分明是無法對此事忘懷,這才用自殘來挽留莫雲璃,她會生出癔病來,旖灩以為,一來是內心深處害怕麵對那件事,二來,樓青青怕也知道她有了病,莫雲璃反倒不能拋棄於她。遭受打擊,加之這些內心暗示,便使得樓青青患上了癔病。

旖灩要為樓青青治病便得慢慢引導樓青青去麵對她不肯麵對的事情,經過這幾次催眠治療,雖已比之前好了許多,可一觸及關鍵之處,樓青青還是如此情緒激烈。看來還得慢慢來,免得適得其反。

旖灩安撫好樓青青,將被子給她蓋上,出了房卻見莫雲璃站在月洞門邊兒,神情有些懨懨的,旖灩心知他定聽到了屋中的動靜,回身關上了門,這才走向莫雲璃。

門吱呀一聲響,莫雲璃已是回過神,待旖灩轉身從他清潤的麵容之上已瞧不出一絲失態,旖灩走過去,莫雲璃便笑著道:“辛苦。”

旖灩揚眉,道:“下午茶若能吃上青青做的琉璃糕,再喝上一口莫丞相親手做的藥膳鮮魚湯,再多的辛苦也都沒了。”

莫雲璃豈能不明白,旖灩這是在給他和樓青青製造相處的機會,心中微苦,麵上卻失聲而笑,道:“好。”

旖灩這才指指屋中,道:“治療效果還不錯,你也莫著急,照這般,最多一年,她定能痊愈。睡下了,你去瞧瞧她吧。”

她言罷,邁步向院外去。旖灩一向不喜歡懦弱之人,也沒多麼多同情心,對樓青青的做法,她更是厭惡的很,但她卻有些感動於樓青青對莫雲璃的執著,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做到孤注一擲,這並不容易。雖則樓青青這般其實傷害了莫雲璃,但那並非樓青青的本意,癔病已然令她喪失理智。而且於樓青青相處,她發現樓青青其實是挺單純良善的一個女子,她本來的性情當是明媚陽光的。

莫雲璃對旖灩的心思並未放下,旖灩豈能瞧不出來,她無心攪合莫雲璃和樓青青的事,卻點到為止,希望莫雲璃能夠早日釋懷,給他自己一個不再孤單的機會,那個人可以不是樓青青,旖灩隻出於朋友之誼,不希望莫雲璃一直執著於虛妄。

旖灩出了院,恰見金寶腳步匆匆往修院而來,她站定,揚眉瞧著金寶到了近前,道:“何事?”

金寶如今早已視旖灩和鳳帝修一般,皆是主子,躬身行了一禮,卻道:“皇上又派人來了,已進了軒轅城。”

這已是第三批來召喚鳳帝修歸國的隊伍了,旖灩揚眉,道:“這回派的是何人?想必你們皇帝已沒剩多少耐心了,叫本宮猜猜,這回派來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該和夫君關係還不錯。青王殿下,既然到了,又何必藏頭露尾的,還不打算現身嗎?”

金寶一愣,他並未感受到四下有旁人啊,他四望之時,卻聞一道清爽幹淨的聲音卻自東麵傳出,“霓裳公主,果然名不虛傳。”

旖灩聞聲扭頭望去,就見東邊的高牆上多了道身影,那是個穿著石青色圓領長袍的年輕男子,腰間束著犀角帶,綴著玉佩荷包,尚未及冠,隻束發盤了一個篆,插著根簡單的竹簪。一雙劍眉斜飛入鬢,眼睛燦若繁星,炯炯有神,眉眼倒和鳳帝修有兩分相似,故令旖灩心生好感。

這在牆頭上現身的可不正是青王鳳意揚,他見旖灩望來,嘿嘿一笑,幾分跳脫的少年陽光模樣,自牆頭上一躍而下,道:“還是皇嫂厲害,弟弟我剛在牆後貓下,皇嫂便發覺了。弟弟佩服啊!”

他言罷一腳踹向金寶,道:“金矮子,武功退步了啊,就你這樣如何保護得了皇兄皇嫂!走,走,別站在這兒礙爺的眼。”

金寶顯然和鳳意揚是極熟悉的,聞言也不介意,馬馬虎虎行了個退禮轉身便去了。

旖灩亦轉身卻是往修院走去,鳳意揚見旖灩二話不說便走,忙緊跟而上,道:“皇嫂,臣弟可不是來棒打鴛鴦的,皇嫂且莫誤會啊!皇嫂這般人物,莫說皇兄瞧了喜歡,便是臣弟看了也打心眼為皇兄歡喜,皇兄殺人如麻,有人樣沒人性,也不知哪輩子修了德,竟能娶上皇嫂這等女子……”

他話音未落,旖灩卻含笑撇了他一眼,道:“但願你當著你皇兄的麵兒還能這般說。”

鳳意揚尚未答話,不遠處修院月洞門便傳來鳳帝修微沉的聲音,“說什麼呢?!”

鳳意揚望去,當即璀璨一笑,道:“臣弟請皇兄安,皇兄這一離京便是數月不歸,走時也不說上一聲帶上臣弟,臣弟備是思念,正和皇嫂說,皇兄豐神俊朗,皇嫂傾國傾城,當真是天作地和的一雙璧人。”

鳳帝修也不計較他先前的胡言亂語,隻道:“門在你身後,來做父皇說客的,慢走,不送。”

鳳意揚卻是滿露驚色,道:“皇兄這說的是什麼話,臣弟這皇嫂都叫了,還能是來做說客勸皇兄回去的?臣弟好不容易出京,這中紫國還是打出娘胎頭一回來,打眼一瞄,中紫國的佳人還真不少,雖是沒皇嫂這樣的國色,可也都惹人愛憐,臣弟這趟來,說什麼也得呆個一年半載,將這中紫山水遊個夠才成。皇嫂是堂堂霓裳公主,可得為臣弟撐腰啊。”

旖灩無聲而笑,鳳意揚卻從懷中摸出了一份明黃色的聖旨來,丟給鳳帝修,道:“父皇的聖旨,皇兄愛怎樣怎樣,父皇還有口諭,‘逆子,他若再不肯回來便再莫回來了!朕不少兒子,這天盛國也不少太子。’。聖旨宣了,口諭傳了,臣弟逛軒轅城去,皇嫂記得晚上給弟弟留口飯啊!”

鳳意揚言罷,竟當真不再多言,腳下一蹬,施展輕功,片刻便沒了影。

旖灩揚眉走向鳳帝修,道:“回去吧,如今春暖花開,一路倒能賞些美景,我吩咐紫兒收拾行裝,咱們這兩日便啟程。”

鳳帝修卻握了旖灩的手,道:“不是說想去雲嵐山賞桃花的嗎?我明日便陪你去。”

鳳帝修那父皇雖則在女色上有些糊塗,可待鳳帝修卻也算疼愛,天眼圖旖灩和鳳帝修雖嗤之以鼻,但紫薇閣在這星雲大陸卻是信奉者眾,那天眼圖更是威名赫赫,敬畏者多,其中更不乏各國國君貴胄,古人一向迷信。天盛皇帝聽信她乃禍國之人,又有那天眼圖為證,會做出毀親一事,旖灩雖怒,但也不會因此便挑唆鳳帝修於其父皇的關係,更不想因此事而讓心愛的男人為難。

他為了她肯忤逆父皇,在這重孝道,重君臣的古代已是難得,旖灩懂愛後倒也懂得了寬容,做為天盛皇帝,鳳帝修父皇所做,倒也能夠理解。

旖灩皺皺鼻子,道:“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更何況,我也不想一直背著個禍國妖女的名頭,雖說這妖女都是傾國傾城的,我聽著還覺不錯,可誰叫這稱號是夜傾和蕭靨兒按在我身上的呢,我便不那麼歡喜了,更不喜歡蕭靨兒做我的庶母呢。是時候去收拾她了!”

聽旖灩提及蕭靨兒,鳳帝修眸中殺意幽暗一閃,不由冷聲道:“庶母?哼,她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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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灩和鳳帝修離開軒轅城回天盛國的行程很快便定在了三日後,隻待到了出發那日,鳳帝修早上醒來,卻隻在身畔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頭是旖灩龍飛鳳舞的一行字:夫君,我們天盛見!

昨夜睡的沉時,卻是旖灩點了他的睡穴,竟是夜半獨自離開了。鳳帝修捏著那紙條,實在不明旖灩這是何意,隻夫妻剛剛新婚,這女人便給他鬧分離,這令鳳帝修清俊的劍眉立即便擰了起來。

而此刻旖灩早已騎著流霞奔馳在五百裏之外通往天盛方城的官道上,而方城不過天盛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城,那裏唯一能引起旖灩關注的隻有一點。

方城乃是紫薇閣天眼圖繪製者蒼山子道長的家鄉,紫薇閣最早便建在此處,後因蒼山子揚名在天乾國建了主閣,可方城卻依舊保留著紫薇閣的分閣。那些剛入紫薇閣的小道童便皆在方城的紫薇閣中修習,自然那裏也留有不少紫薇閣的德高望重的老道長,教授這些小道童。

十日後,旖灩便抵達了方城,她此行目的明確,一進方城便直奔無雲山上的紫薇閣。

“修身為道,必要資性純良之人……”

清晨的陽光灑下淡薄的金光,紫薇閣的小道童們卻已跪坐在萬仙堂中由老道長引著誦完了早經,正聆聽訓誡,院中卻突然傳來一個瀝瀝如水的女聲。

“資性純良?老道士屁話連篇,你們紫薇閣的乾陽道長便是個鬼話連篇,阿諛奉承,詭詐獻媚,卑鄙無恥,貪圖富貴,欺師滅祖的混帳東西,這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群臭老道士便莫在此處那這些教義來哄騙這些幼小孩童了吧!”

隨著這瀝瀝如水的一陣罵,隻見一個紅衣女子自牆外施展輕功飛進院中,她姿態輕盈,清晨的陽光照映在她的身後,似有五彩的光線籠罩在身,紅衣飛舞,墨發輕揚,翩然竟若仙子臨世。

道教雖是有女道士,然則紫薇閣卻是從不收女弟子,故此這紫薇閣就沒響起過女人的聲音,此女突然已這般姿態到來,令得殿中小道童們紛紛愣住,幾位老道長也愕了半響都回不過神來。

待旖灩在院中站定,身份最高的華陽道長才沉喝一聲,“紫薇閣聖地,豈容你胡說八道,來者何人,安敢如此造次!勸你速速離開,紫薇閣可不予計較!”

這華陽道長長得卻是一身仙骨,一頭白發,白須白眉,滿臉紅潤之光,額上連半條皺紋都沒有,武功據說也還不錯,旖灩早調查過紫薇閣,也見到過華陽道長的畫像,見他出聲,又是嗤笑一聲,道:“不予計較?華陽老道,你是指望你們外頭那些看家的臭道士們來救場呢?抱歉,他們隻怕是來不了呢。”

旖灩言罷,嗖嗖嗖地數十道黑影同時躍上了院牆,這些人麵容凶殘,氣質冷凝,一瞧便是訓練有素,殺人如麻的暗衛。

華陽道長早便洞察外頭有不少高手靠近,也料想隻怕紫薇閣留著看門的道士皆已被控製,可此刻瞧見這般情景,也不由麵色微變。

道士們平時自然也是習武的,可又怎能敵得過生來便以練武為使命,以殺人為目的的貴胄人家的暗衛?更何況旖灩的這些暗衛,一些是君卿洌所贈,一些乃盛易陽重金養出,又經過旖灩的提點教導,如今已是精銳中的精銳。旖灩帶著他們無聲無息殺進此處也不過用了短短兩柱香時候。

見華陽道長色變,旖灩嬌俏一笑,又道:“臭老道士,本宮連日趕路,又累又渴,你先親自去給本宮沏上一壺好茶來潤潤口!”

旖灩言罷,華陽道長尚未答話,倒是其身旁一個中年道長沉聲道:“放肆!哪裏來的黃毛小丫頭!”

他的話落下,華陽道長已開口道:“霓裳公主遠來是客,子安,去給公主沏茶。”

旖灩聞言倒笑了,道:“果然還是老道士通透些,知道本宮是有仇必報的性子,定會尋上門來。既是如此,本宮便也不客套了,茶,本宮說了要華陽道長來沏,臭老道士最好快些,待本宮用罷也好血洗你這些徒子徒孫一窩子神棍!”

旖灩說話間已是滿臉煞氣,一殿小道童見到這等陣勢,又聽旖灩要血洗此處,登時瑟瑟發抖,華陽道長卻並不變色,隻道:“公主雙目明澈,天蒼朗闊,日月齊明,乃是良善之人,萬不會屠戮無辜,又何必嚇唬老道這些徒子徒孫們。”

旖灩不由挑起眉來,咯咯而笑,複眯起眼來盯著華陽道長,道:“臭老道莫不會以為說幾句好話,拍盡本宮馬屁,本宮便不會計較和你紫薇閣的仇了吧?影一,這些臭道士不信本宮是來殺人的,去,先殺個小道童叫他們睜著狗眼好好瞧瞧。”

影一聞聲應命,掠向殿中一眾小童,他一出手,華陽道長便拍出一掌來,然則他攔下了影一,影七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便抓了個小童,捏小雞仔一般捏住其咽喉,眼見那小道童臉色已漲紅,登時殿中小道童們大驚失色,紛紛尖叫。

華陽道長見此盯向旖灩,道:“慢著,公主血洗紫薇閣,難道是要讓紫薇閣的預言被坐實了嗎?公主今日血洗紫薇閣,明日公主便是禍國殃民,濫殺無辜,心狠手辣,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

旖灩譏嘲而笑,道:“既然紫薇閣都預言本宮是妖女了,本宮不坐實了它,那才是虧呢。動手!”

華陽道長被逼至此境,怎會不明白旖灩是要做什麼,他們算命精準也就比旁人多了些玲瓏心肝,能洞察旁人所不能,能做到有威望的老道長,華陽道長若連旖灩的目的都瞧不出,那便算是白白修道了。

他長歎一聲,道:“乾陽道長有違師祖組訓,欺世盜名,誤解天眼圖,老道願替公主正名,清理門戶,重整紫薇閣。”

華陽道長實是如今紫薇閣閣主乾陽道長的師兄,其師傅原屬意其執掌紫薇閣,然其隻求悟道清修,卻不願打理俗務,故此才由乾陽道長坐上了閣主之位,說來,這華陽道長在民間的威望卻因此而更高一些。

旖灩此來,自不是真的要血洗紫薇閣,不過是一招釜底抽薪,要紫薇閣收回之前的預言,將說出的話給她完完整整地吞回去罷了!

聞言,她麵上即刻露出明媚笑意來,道:“老道長果然識時務,既然老道長這樣上道!本宮又怎好再傷及幼小生命呢,影七,將那孩子放了,瞧,臉都青了,快給輸口真氣吧。”

影七原就手下有分寸,一口真氣輸進去,那道童紫青的麵色便有了好轉,旖灩似笑非笑瞧向華陽道長,道:“天眼圖上到底有沒有言本宮是禍國妖女,華陽道長心裏清楚!乾陽道長被夜傾收買,誣陷本宮,華陽道長撥亂反正乃是職責所在,該不會以為給公主正名,之前的事兒便算完了吧?”

天眼圖華陽道長自然是清楚的,天眼圖留下的最後一幅圖,並未說圖中女子是妖女,隻言此女將於天下一統有莫大關係。蒼山子也未曾對此留下隻言片語,故此旖灩所言倒也不錯。

華陽真人撫須一歎,道:“公主所言不假。”

旖灩又是滿意一笑,她雖沒見過天眼圖,但她卻深信自己不可能會禍國殃民,也不可能害的鳳帝修背負罵名。她譏嘲一笑,才道:“既是如此,紫薇閣便得彌補本宮,本宮這等命相,分明便是鳳女臨世,母儀天下的命格,得之而必得天下,國泰民安!”

旖灩這是在教華陽道長如何批命呢,華陽道長活了這麼久,即便是偶遇那不敬紫薇閣的不羈之人,也不敢像旖灩這般胡言亂語,竟對天眼圖如此不屑一顧,隨意更改。他雖不敢說能像師祖蒼山子一般預言精準,然於人看命的本事卻還是有的。

旖灩的麵相,卻是富貴潑天,母儀天下之命。也是因此,他才會在方才輕易便妥協。此刻聽聞旖灩的話,他神情沉肅,竟是掐指一算,方道:“公主卻乃母儀天下之命,老道明日便隨公主下山,澄清與天下。”

有華陽真人此言,民心所向,對鳳帝修和天盛國幫助極大,旖灩才不管華陽老道因何這般輕易便從了她,隻點頭無比和善地一笑,由衷稱讚,道:“如此甚好,紫薇閣果然是名不虛傳,道長亦道法高深,本宮得罪了,道長見諒,見諒。”

旖灩前後變化如此之大,饒是華陽道長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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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盛京都雲歌城,一早城門大開,守城兵勇們翹首望著遠處竊竊私語。

“太子殿下真回京了?也不知那霓裳公主是不是跟著來了,都說霓裳公主傾國傾城,若是來了,定要好好看個清楚。”

“說什麼呢,那霓裳公主再美又如何,那是紫薇閣預言的禍國妖女,她最好永遠別到我們天盛國來。”

“快快住口!不要命了,敢非議太子殿下之事!”

一聲嗬斥,城門士兵驟然驚的麵色一肅,再不敢多言一句。極快,城門外便遙遙傳來了馬蹄聲,接著代表東宮的伏虎玄金大旗已呼卷著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鳳帝修曾多次打著此旗出軍和凱旋,兵勇們對此旗早已再熟悉不過,太子儀仗尚未到,城門兵勇已豁然跪地。

片刻,鳳帝修一襲太子朝服高坐胭脂之上,一馬當前衝進了城門,官道早有兵勇清道,鳳帝修馳馬如飛,直往皇宮而去。然他剛轉過一條官道,卻突然一提馬韁,胭脂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鳳帝修卻已目光如箭盯向東邊的一處客棧門前人群。

他的目光並未費力找尋,瞬息間便鎖定了一個身影,接著他雙眸一眯,人已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瞬間便到了那人群前,竟是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少年男子,接著在眾目睽睽下他一把扣住那少年腰肢,抱了人卻是直接進了客棧。

這突來的一幕,實在太驚人了,人們尚未反應過來,死寂中就聽見那少年似驚呼了一聲,接著便被太子殿下抱著消失在了街道上。

而客棧中,鳳帝修抱著少年身影飛縱,直接便上了二樓,踢開一間房門便入了屋。砰地一聲,房門緊接著被甩上,他將懷中那青衣少年往門板上重重一壓,俯身便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少年掙紮了兩下,發出兩聲似告饒的嗚嗚聲,見鳳帝修全然不為所動,不由捶打起他的肩背來,鳳帝修卻冷笑一聲,一口咬在少年唇上,少年吃疼,立刻討好地伸出舌頭像小貓一般舔了舔鳳帝修的薄唇。激烈的吻漸轉纏綿起來,待少年因呼吸不暢再度去捶鳳帝修,他才退開,卻是扣住了少年的下巴,聲音低啞,道:“本事大啊,敢趁為夫睡著,點為夫睡穴逃跑,誰借你的膽子!嗯?”

少年揚唇一笑,抬手撫摸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目光若水,卻道:“都說少別勝新婚,夫君一見妾便凶人,可見這話是錯的。”

那聲音清透中帶著三分婉轉柔媚,可不正是旖灩的聲音,隻她麵上卻覆了一張人皮麵具,這人皮麵具正是鳳帝修見旖灩對這個極感興趣,故此放在聘禮中的,卻不想她倒用上的快。

旖灩也是今日才和華陽道長進的雲歌城,恰他們前腳在這客棧中安置住,正欲下樓用早膳,便聽到了鳳帝修歸來的消息,旖灩忍不住思念跑了出去,哪裏知曉鳳帝修的一雙眸子竟是尖銳至此,熙熙攘攘的人群竟能一眼瞧見易容換麵的她。

人說愛到極致是會有感應的,茫茫人山人海,總能一眼便瞧見那個他,她原是不信的,如今方知,竟是真有其事。旖灩此刻心中美滋滋,嗔了鳳帝修一句便抬起藕臂攬住了他的脖頸,嗬氣如蘭,道:“修,我是不是想你了,晚上都不能安眠呢。”

鳳帝修雙眸一幽,麵上到底露了笑意,可卻道:“別想轉移話題,說,為何要逃跑!這張臉醜死了,還敢頂著用美人計?”

旖灩撇撇嘴,委屈地道:“就是到方城去了一遭,我隻是不想頂著妖女的名聲入這雲歌城,即便是要和你一同進城,我也要全城百姓風光迎我!”

旖灩言罷,鳳帝修眉心微擰了下,扣在她腰間的大掌微微用力。他豈能不知,如今天盛百姓對旖灩有誤解,隻知道人雲亦雲,旖灩是不願和他一起出現,總不肯帶得他被百姓非議。她知道,若她不先斬後奏,他定不會同意她隱匿了身份進城,這便直接弄暈了他,直接跑路。

他咬了下牙,到底歎了一聲,幾分鄭重沉悶地道:“沒有下次。”

旖灩聞聲,卻知他這話並非譴她下不為例,而是在向她保證,再不會有下次,令人如此傷她,即便是他的至親之人也不行。

她揚唇而笑,惦起腳尖主動送上了香吻。

鳳帝修自客棧出去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後,有那眼尖之人卻見太子殿下去時一臉鬱結,肝火旺盛之色,出來時卻神清氣爽,且身上朝服分明多了許多褶皺,登時無雙太子在中紫國染上了龍陽之好的消息開始以飛快的速度在雲歌城中不脛而走。

鳳帝修別過旖灩便直奔皇宮而去,進了宮,更是一刻不停便衝向了那明妃所住的宮殿水雲宮。

水雲宮中,宮女們見太子陰沉著麵色,氣勢駭人,哪裏敢阻攔?鳳帝修到了水雲宮的正殿前,才有一隊明妃的心腹之人攔了出來,跪地勸阻,道:“太子殿下,這是明妃娘娘的寢宮,您闖不得!請太子殿下速速離開,且莫壞了我們娘娘的名聲!”

鳳帝修聞言腳步不停,直接帶著金寶銀寶便往殿中走,幾個宮女忙膝行擋住了他的路,一宮女又道:“太子殿下,明妃娘娘乃是皇上的妃子,是殿下的庶母,太子殿下莫不是要yin亂後宮吧!”

鳳帝修依舊未言,倒是金寶大怒,一臉戾氣地道:“yin亂後宮?就你們明妃也配?殿下乃國之儲君,隻有一母,便是鳳儀宮的皇後娘娘,你們主子算什麼庶母,敢非議儲君,先吃小爺一掌。”

金寶說話間一掌拍向那多言的宮女,他這一掌攜雷霆之勢,拍在宮女身上保證當即沒命,那宮女臉色一變,身影竟是一縱,和金寶交起手來。

銀寶大怒,嗬斥一聲也撲了上去,地上又有兩名宮女加入戰團,而鳳帝修已是進了大殿。

殿中,一穿寶藍色紗裙束飛天髻的年輕女子端坐著,臉色冷凝盯向鳳帝修,雖則她竭力保持著不畏的神情,然緊繃的身體和交疊而握的雙手卻瀉了底氣。這女子杏眼桃腮,眉目楚楚,正是曾經有過中紫第一才女之稱的蕭靨兒。

她瞪著鳳帝修,見鳳帝修高大的身影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殿中,俊美無匹的容顏即便覆著一層寒霜亦令人目眩眼花,那出塵威儀的風度更是她在任何人身上都未曾感受過的,映著殿外陽光,隻叫人覺得他是天宮之人,叫人不自覺想要臣服。

蕭靨兒在蕭府門前曾見過鳳帝修,當時鳳帝修易容,相貌普通,她已然覺得此人風采獨一,到了天盛國更是沒少聽聞無雙太子的俊美之言,隻卻沒想到一個男子竟可以俊美、清逸卻又邪魅、狂肆成這個樣子,蕭靨兒十指忍不住緊緊掐進了掌心。

她不甘,她嫉恨。為何往日被她踩在腳下肆意揉捏的棄女盛旖灩竟能得到這全天下最耀眼的男人,憑什麼!憑什麼,那個可恨陰險的女人不僅害的她家破人亡,害的她用嬌嫩之軀去討好獻媚於一個能做她父親的老頭,她盛旖灩卻得到了這等天神般男子的傾心以待,憑什麼!

蕭靨兒渾身微抖,半響才開口道:“本宮乃皇上親封的明妃,太子殿下意欲如何?!”

鳳帝修聞言卻未答,隻上前兩步打量了蕭靨兒兩眼,方才懶洋洋地道:“憑你也敢媚惑父皇,自不量力!”

他鳳眸清晰地寫著漠視和鄙夷,蕭靨兒氣的臉色發白,卻於此時,外頭的金寶和銀寶已解決了宮女,隨後而入,不必鳳帝修吩咐,兩人進殿便衝向了蕭靨兒,一左一右發起攻勢,竟是招數狠辣,絲毫不顧及蕭靨兒的身份。

蕭靨兒不想鳳帝修二話不說就令手下動手,更不想鳳帝修竟敢如此放肆,她驚地從椅子上飛躍而起,險險躲過金寶二人的第一擊。可金寶銀寶乃鳳帝修的倚重心腹,武功高強在天下都有排名,蕭靨兒縱然出身武將之門,自幼習武,到兩人麵前卻沒任何還手之力,不過兩招,二人已一左一右將蕭靨兒點了穴道按在了地上。

蕭靨兒喊不出聲,瞪著鳳帝修,鳳帝修卻瞧都不瞧她一眼,他隻是閑閑地往前走了幾步,坐了下來。

蕭靨兒正不明鳳帝修這是何意,就聞外頭傳來怒喝聲,“逆子!你這是要逼宮不成!”

那是天盛武帝的聲音,蕭靨兒麵露喜色,她知鳳帝修今日回京,早便做了準備,吩咐下去,令宮人瞧形勢不對,便去通知武帝,如今武帝來了,她倒是要瞧瞧鳳帝修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