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日子並沒有卯卯想象中的輕鬆。她不停的讓自己忙碌,與以前的同學朋友聚會,去超市買菜做飯彌補對父母的愧疚。可她發覺,忙碌過後的強大空虛更激烈的向她襲來。她又開始失眠,整夜的失眠。
回北京的兩周裏,卯卯整整瘦了一圈,比她剛去倫敦時無法適應時還要瘦。臉上有豐滿的眼袋和黑眼圈,讓她看起來憔悴的像一棵經曆了風吹雨淋的小草,奄奄一息。這讓兩個老人心急如焚。
每次他們問起,卯卯總是笑笑,說最近失眠是由於時差沒調整過來睡不好才這樣,讓他們不要著急。老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卻明鏡似的,他們知道卯卯的感情經曆比較坎坷。他們不約而同的不去詢問在倫敦發生的事,孩子長大了,他們相信自己的孩子有能力處理好自己的生活、工作和感情。
很快的,就有加了核桃的小米粥、蓮子芡實豬肉湯、烏靈參燉雞出現在她家的飯桌上。卯卯盯著那些膳食,心裏難過。她知道,就是吃再多這些東西都治不好她的失眠症。她得的是心病,心病得用心醫治才能好。但是現在那顆能醫治她病情的心不在北京,不在身邊。
到了晚上,隻要跟父母看完新聞聯播他們就帶她到樓下的小區裏去散步,帶她光腳走在那條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希望借此按摩而改善她的失眠。
卯卯一隻手拿著拖鞋,一隻手提著灰色棉布長裙,在那條凹凸不平的路上走。明亮的街燈下,她看著走在前麵的父母,他們並肩而行,在討論即將高考的高三學生最近的狀態。
她站在後麵心生安慰。她不確定三十年後,她是不是也能這樣和愛人一起牽手散步。但她希望自己的垂暮老去的時候也能有一個與自己心有默契、相持一生的人陪伴在左右,如她最愛的父母現在這樣,一起生活、一起談論工作、一起在熟悉的環境裏老去。
走著走著,她又想起在倫敦時,獨自在大冬天在街上溜影子。還有一個從她身邊開著車,飛快的掠過去的身影。卯卯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再想和那個城市有關的所有事。她告訴自己這是北京,可以遠離是非和愛恨情仇的港灣。
八點半不到,她就跟父母說累了要先回去休息。兩位老人回頭,用慈愛的眼睛看著卯卯,“上去吧,我們在這裏再遛遛,一會兒上去。”
卯卯走後,她媽先說話了,“你說她是不是在倫敦遇見什麼難事了?”
“也許吧。”她爸扶了扶金屬鏡框,“但是我覺得不是齊喆的問題。”
“怎麼說?”卯卯媽問。
“我一看她就知道受的是情傷。你看,這孩子長到這麼大,能讓她逃避的什麼時候是因為工作還是學習的事情?人呐,過不了的就是一個情字。”
“當初也是這樣才從北京辭了那麼好的工作去英國。”
“算了,我們就不去計較那麼多了。孩子大了,讓她自己處理,自己選擇。我們隻要等著給她帶孩子就行了。”
房間裏隻亮了一盞台燈,床頭有一杯溫熱的牛奶。卯卯靠在床頭,繼續翻書。肖潔白天的時候打來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她說還需要一段時間,肖潔說她不在自己一個人都快悶死了。好說歹說的讓卯卯趕緊回去。至於齊喆,他也發來短信,問她在家過的好不好。
卯卯歎了歎氣,該聯係的人都聯係了,唯獨少了一個人。
顧銘像是從她的生活裏消失了一般,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這種安靜讓她感到陌生又不安,但卻無可奈何。最後她隻好安慰自己說沒關係,她沒有在期待什麼,而他一定也很忙。她隻有看書,像是從書裏得到安心似的,唯有不停的閱讀。
時間到了第三周,北京都開始變熱了,但卯卯仍然沒有要回倫敦的打算。肖潔的電話愈來愈頻繁,幾乎每天都有。問的問題無非是你什麼時候回來?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來了之類的話。
卯卯知道肖潔在擔心什麼,她安慰肖潔說自己很快就會回去,但肖潔的電話沒有因此打斷過。齊喆也在上周二因公回國的間隙裏來看過她一次,他們一起回了趟學校,走在菁菁校園的時候,他們突然發現很多事情都已物是人非。最後,齊喆還去卯卯家拜訪了她的父母。從前的恩恩怨怨,誤會誤解,總算告一段落。
送走齊喆,兩位老人最終讓卯卯重新考慮與齊喆的關係,並告訴她既然是誤會就應該原諒,兩個人過日子就是要互相諒解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