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恩皺起眉頭湊過去,嗅了嗅安塞爾的肩頭,細棉製成的襯衫應該是最不容易吸味的,更何況外麵冷風吹了一會,果然,他幾乎什麽也沒有聞到,除了熟悉的冷淡的味道。他剛想開口,就感覺到安塞爾微微低下頭,長發垂到維恩的頸間,也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維恩頭皮發麻,才發現自己湊得太近了,比起因為曖昧而心跳加速,他第一反應反而是驚慌和自卑。他退後半步想要躲避,卻又擔心安塞爾誤會僵在原地。
安塞爾像蜻蜓點水一樣,低頭又抬起,垂下眼睛,聲音輕得就要散在風裏:“好想現在就帶著你跑掉。”
維恩有些呆滯地眨眨眼睛,還沒有辦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情話。
安塞爾指了指遠處的天空,又藍又高,高得讓人生畏,藍得令人心悸,維恩看久了覺得世界都籠罩在灰色的霧下,一抹刺眼的藍色暈染開來。
“想拉著你,就從大門跑出去,順著大路一直跑到一英裏外的老醫生家裏,借了他的自行車,我載你或者你載我,騎到最近的小鎮上,隨意地逛著。”安塞爾笑得很開心,聲音輕輕柔柔的,好像怕驚飛了這個夢:“直到天黑,再慢悠悠地騎回來。”
維恩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沒想到安塞爾說個情話,連具體的路線都安排好了,認真得可愛。不過他終於確定,這一世的安塞爾和上一世的性格並不一樣,現在的他開朗,自信,有愛與被愛的底氣,才能坦白地說出這麽稚氣又熱烈的話。
上一世的安塞爾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份愛是虛榮,是利用,所以越來越壓抑沉默,每一次說愛都鄭重無比好像一個殉道者。有的時候維恩也在想,安塞爾那麽溫柔的人分開時卻決絕無比,有沒有可能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段關係不可能長久,所以把相愛的每一分鍾都當作最後一分鍾。當碎裂不可避免,這個理智的人在兩個人都快要失控的最後一秒,俯下身將瀕死的魚重新放回水裏。
維恩到現在也不知道,一個在天主教家庭長大的好孩子從愛上他到一步步堅定地走到他的麵前耗喪了多少力量與熱情,頂住了多少壓力,因為安塞爾的愛始終像海,像風,像天空幹淨又美好。他後期越是痛苦,越是瘋狂,就越恨安塞爾那個體麵的模樣,他深陷的泥潭之中漆黑一片,再也找不到屬於他的澄澈的月亮。他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苦命小狗,是被命運戲弄的可憐人,可人生在世,誰又不是苦苦掙紮?
“走啊!為什麽要想,我們現在就可以一起逃走。”維恩伸手拉住安塞爾的手,安塞爾不自覺地湊近他,近到能看見那雙綠色的明亮眸子不躲不閃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與身後淺色的天空。
“你知道我會答應你的。”維恩的聲音已經近乎是歎息,好像醉倒在那雙專注深情的琥珀色眼眸裏。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用“你”來稱呼安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