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轉頭,一個老太監慢騰騰的走進來,一步一步,那樣的嫻熟,並不曾注意殿裏的娘娘,也許他本是不大在意的,到這裏的娘娘還能有什麼樣的下場呢。呼風喚雨,誰還聽你。這隻是他的工作,每天從不間斷,他隻需掃好他的宮殿,這上陽宮還是皇室所在,雖然冷清,可也該有它的氣度,當年武皇還在這裏住過呢。
“總管,”梅妃聲音很低,有些不情願這樣低聲下氣。老太監仿佛沒有聽到,仍舊專注在自己的工作,清掃殿堂,“總管,”她聲音大了些,老太監回過頭來,“總管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娘娘千歲的事,娘娘自己還不能辦,奴才們怎麼能替您辦了呢?”他要回身。
“還請總管救我一救,”梅妃聲色真切的說,“日後能夠重返長安,必不會忘了您的恩情。”
“哦,”老太監應了應聲,這種事他見的太多了,“娘娘既然來了這裏,還是安心住下的好。”
“我隻求總管能夠幫我將這封書信送到長安。”梅妃走到老太監近前,想了想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釵,從長安來她能帶的東西很少了,“這根金釵了表謝意。”
老太監接過書信和金釵,歎了一口氣,“娘娘既然吩咐,奴才不敢不從,但有長安來的信使,奴才就將書信交給他。”
梅妃倒身一拜,此一時,彼一時,“多謝總管。”
老太監忙下跪,“娘娘這樣真是折殺老奴,還請起來。”
梅妃起身,最後的一線希望寄托在縹緲的月色中了。
長安的玄宗遊興方濃,龍池荷花正盛,泛舟其中,微風拂麵,心曠神怡。遊興方罷,高力士領旨,沉香亭擺宴,李龜年陪侍。高力士高聲應和,皇上高興,什麼都好說。幸虧那個李白走了,不然長久下去,那還得了,我這大總管的麵子往哪放。
他正匆匆的去通知禦膳間備宴,剛走出明光門,就有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大總管一看,厲聲喝住,“站住。什麼事這麼慌張。”
小太監身子發抖,跪倒在地。這可怎麼辦,東都的人說信要直接交給副總管李輔國的,現在碰上大總管怎麼辦。低頭思索不說話,高力士一看自己問話竟然不答,心裏就氣了。“你是那個局裏的,叫什麼名字,皇城裏,怎麼這麼沒有規矩。”
“奴才……奴才,”由於慌張,趴在地上身子還不住抖動,一封信從懷裏不小心露了出來。
高力士眼尖看見命人從小太監懷裏取了過來,打開一看,驚出一身冷汗。梅妃寫給皇上的詩賦,好家夥,這要是讓貴妃的人看見了,還得了。溫言勸退了小太監,將信揣在懷裏。繼續去命禦膳間備宴。
歡宴時長,春xiao苦短,貴妃不曾離開皇上半步,高力士沒有機會將信送給玄宗。好不容易等到宰相問事,皇上處政結束的空兒,正要回身內殿。高力士逞機將信給了皇帝,玄宗詫異,梅妃,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打開信箋,淡淡的香味依然是那個清麗的女子,《一斛珠》。
桂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汙紅綃。
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還是那樣冷豔的詩作,玄宗不禁想起梅妃楚楚可愛的神態,頓生憐憫,“梅妃在那邊還好?”
“奴才不知,哪上陽宮一向不曾有人居住,想來清靜的很吧!”
是啊,從這詩即能看出梅妃的生活,還用說什麼,“想來梅妃沒有什麼大錯,讓她去哪也有些苦了。不知現在梅亭怎麼樣了?”
“梅妃走後,貴妃娘娘已經命人將梅亭拆毀,梅枝剪除,已經新種了牡丹。”
“哦,牡丹。”玄宗神思遊走,“牡丹是豔麗,可是梅花也有她的清香啊!”
高力士早看出皇上的心思,“翠華西閣清雅別致,和梅亭有些相象。”
玄宗轉頭看著高力士,相視而笑,多年的默契不需要多少言語,“這件事就由你來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