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親征計劃在一個突然的消息麵前擱淺,臘月十三日,洛陽陷落,緊接著陝郡陷落。長安城唯有確保潼關不破,才能有一線轉機。更加令人氣憤的消息在一個月後傳來,天寶十五年正月,安祿山在洛陽稱帝建國,自號大燕國皇帝,改年號聖武。
玄宗聽到後,嘴唇發紫,麵無人色,玉環輕輕的握住皇上的手,冰冷異常。麵對底下的群臣,束手無策,隻希望潼關能夠守一天,便京城便能安穩一天。玄宗在玉環的摻扶下,慢慢的走回後宮,這條路這麼長,以往怎麼沒有發覺呢?
後宮不再有歡笑聲,不再有歌舞酒宴,隻是這些都太遲了。玄宗的神智有些紊亂,這個七十歲的老人獨自坐在床上發呆,不聲不響一坐一個下午,這樣的情景讓玉環看了傷心。皇上老了,那個可惡的雜胡!夜間安寢,玉環緊緊的握著皇帝的手。玄宗常常在半夜醒來,倒在她的身上,哭泣如同孩童,不能止息,“我的大唐讓這個雜胡毀了,他現在竟然要和我平起平坐,我不能製。”玉環輕輕的拍著皇上,“皇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皇上需要振作,天下的百姓正看著你呢?”玄皇的哭聲漸稀,慢慢的在玉環的身上睡著了。
潼關固守,一直到五月間,朝中忽然得到情報,“陝郡叛軍困乏,防禦空虛,隻有一些老弱守衛。”玄宗一臉興奮,國忠乘機在旁說到:“看來這是我大唐重振之日了!”玄宗抬眼看看宰相,笑容幾個月來第一次出現在臉上。當即下旨,潼關守軍即日出擊,收複失地。
哥舒翰,郭子儀,李光弼三將聯名上書,叛軍兵銳,隻有死守潼關,才能確保帝京無憂,方可以觀後圖。
明皇震怒,當此危及時刻,前方擁兵將領竟然抵抗皇命。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安祿山,再來一個哥舒翰,如何抵擋。六月四日,遣使軍中,手執明皇手諭,大將哥舒翰即日出征。
老將捶胸悲哭,“大唐啊!大唐!你的盛世氣數已盡了。”
六月七日,唐軍出師,九日兵敗,二十萬唐軍隻有八千逃回關內。
九日夜晚,玄宗和貴妃登上皇城中高台,極目向東望去,久久佇立,怎麼還沒有見到前方傳遞軍情的平安火,難道潼關有失?玄宗一陣咳嗽,玉環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隻是吸了點冷氣,沒什麼。”
“宮外夜涼,皇上還是回殿裏吧。”玉環有些失望,現在了平安火還沒有點燃,看來長安城也快要打仗了。玉環扶著皇上走下高台,皇上仍舊咳嗽不止。
十日早上,召見宰相,國忠眼睛一轉,獻上一計,“長安已經無險可守,現今之計,唯有幸蜀。”玄宗劇烈的咳嗽,長久的沉默,大唐的天子隻有沉默,他還能說什麼,他把祖宗的基業丟了,置天下蒼生不顧。
宮人慌亂的在眼前走動,雲容指揮著搬運各種物品,玉環隻在一旁坐著,心中空寂,觀看著宮女忙亂。
十二日下午,明皇移仗大明宮,西幸的準備工作已經安排完了,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護衛,開府儀同三司皇城大總管高力士負責隨行一應用度。
變亂以來,貴妃一直在驚恐和不安中度日。今晚月色真美,可惜有些許朦朧與清涼,她和玄宗一起從興慶宮移往大明宮,被折騰了個半死。嬪妃來探望了他們,也早早被打發走了。侍女們也被安定下了,她麵對著如此美的月色,卻無心欣賞,胡亂地和衣睡下。
玄宗抬頭仰望,當年他從潞州領兵進京的時候,也曾是這樣的夜色。
六月十三日,天還未亮,月亮在雲間穿梭著,時隱時現,天色朦朧,漆黑一片,唯有走廊中的長明燈放著微弱的光,照亮著廊台。寢宮的燈被點亮了,貴妃躺在床上,卻始終無法入睡,她在思索著什麼?終於還是坐了起來,凝神床幔,忽又緩過神來,披上衣裳,穿鞋下地,濃密而黑亮的長發散到背上,垂到了腳旁,貴妃緩緩地走向梳妝台,拿起玉梳,望著銅鏡中端坐的自己,不由地吹噓一聲發出哀歎。入宮十六年了,而自己的容顏卻沒有一點衰老的跡象,摸一摸臉頰,仍是那麼光滑豐滿,白裏透紅,肌膚如此富有彈性,而纖細的雙手仍像當年。進宮時,誰不嫉妒自己的嬌容,難怪玄宗會將三千寵愛集於一身,也曾許下“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邊理枝,生生世世永相隨。”的誓言。
自己如此得寵而楊氏一族也因己一人而獲無比殊榮,哥哥權傾朝野,家人享盡榮華富貴,試問天下的父母們,有誰不希望有這樣傾城的女兒,誰不豔羨楊家的風華。宮中十六年,日日在此遊水賞花,夜夜與玄宗嬉戲玩耍,這宮城中哪處沒有自己的足跡,這庭院中留下多少歡聲笑語。如今卻要讓我離開這豪華的,充滿我回憶的皇宮而到遙遠的蜀地,那荒涼的,荊蠻之地,不知何時再能回來,心中怎能不憂傷,鏡中的貴妃眼裏充滿淚水,長長的睫毛一眨,兩串晶瑩的淚珠劃下臉頰,貴妃舉起梳子,若有所思地妝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