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大街上,穿著簡單的男男女女走著、逛著,來來往往的自行車、摩托車、汽車,塞滿了一整個街道,情景看起來相當熱鬧,大街上的兩側攤販叫賣著一張一張簡單架起的桌子上,各式各樣擺滿台子,等待有心人前來購買的商品,在這一張張攤位之中,一處不起眼的轉角角落,也有一座攤子,有位看起來蓬頭垢麵的老乞丐,正窩在攤前賣著自己的商品。
破破爛爛的一張舊布,上頭唯一有的,隻有一尊約莫巴掌大的佛像,佛像全身黝黑,在略顯陰暗的角落處,透著一陣陣暗沉色的不明金屬光芒。攤位前的老乞丐,不但不張口招攬來往街道上的男女,而且看起來相當懶散地瑟縮在轉角角落。
在熱鬧的街道上,角落處的一抹孤寂沉靜與酸腐的臭味,簡直就像是與前者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但是那名老乞丐就像是不在乎一般地縮在角落,而大街上個個衣著光鮮亮麗,乾淨整潔的男女,也並不在意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地方,角落攤位上,那尊老舊佛像,依舊一下下自顧自地閃耀著烏亮……
「這位老先生……」
來人的一句話,打破了這兩個世界的隔閡。
「嗯?」老乞丐慵懶地將埋在胸前的老臉抬了起來,在他的麵前,一名看起來仙風道骨的白衣老人,正站在他的麵前,手裏,還拿著一根木頭拐杖,但是這根木頭拐杖並未加以任何雕飾,而是以一種完全自然的方式呈現,拐杖頂端處,還以紅布係著兩個鈴鐺,隻要稍有一點晃動,便會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
老乞丐兩雙布滿歲月痕跡的滄桑眼睛盯著麵前的白衣老人。
「敢問您……」白衣老人徐緩的開口。
「嗯?」老乞丐疑惑地看著。
「這尊佛像是從何而來?」白衣老人低著身子,很有禮貌地問。
老乞丐將頭埋回了胸前圈起的兩手之間,以沙啞而蒼老的聲音回答著。
「從一個死掉的軍人屍體上拿來的……」老乞丐不在乎地說著。
時值越戰剛結束不久,對於這樣的回答,其實是屢見不鮮,戰後的社會動蕩不安,沒錢的人家,常到戰場上去撿拾死者的財物,變賣以求得一餐溫飽。
白衣老人沒再深究,隻是改口問著。
「這尊佛像可否賣給在下?」
「!?」老乞丐猛然地將頭抬起,老臉上既是驚訝又是興奮地說「好好好!你想買當然沒問題!」
他作夢都沒想到,等了這麼多天,原以為賣不掉的東西,現在竟然有人願意花錢和他買。
老乞丐既興奮又期待地問著「你想用多少錢買?」在他那對失去追求人生價值的雙眼中,隻有趕緊將金錢弄到手,以求得三餐溫飽的念頭。
白衣老人回答了價錢,而老乞丐也很高興的答應了,白衣老人十分恭敬地將擺在地上的佛像拿起而後抱在懷裏,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烏黑佛像一陣,白衣老人溫柔地將它收入自己胸前的白袍之中,踩著安穩的步伐,白衣老人的身影轉入了大街上的一條小巷弄,在他轉身之際,瞥見了剛剛的那名老乞丐。
「我要三個饅頭!」老乞丐興奮地向麵前賣小吃的攤販說著。
不知是憐憫抑或是悲傷,白衣老人嘴下的嘴角微微向上抽動了一下,接著又馬上轉而垂下,突然,一輛有著皮革蓬頂的轎車從白衣老人的麵前駛過,他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這熱鬧的大街上……
「小女孩……你為什麼哭啊?……」溫柔而蒼老的聲音,在她的麵前響起。
「嗚……我……我、我的……」小女孩一抽一抽地說著,不停地抽咽,使他連一句簡單的話都說不好「我的洋娃娃……」
小女孩說著,但是沒等她說完,那名擁有溫柔蒼老聲音的老人,看著小女孩麵前的一尊布娃娃已經明白。
那尊布娃娃的頭,雖然被扭斷了掉在一旁,但是從頭罩上粉紅色的蕾絲緞帶邊滾躺著金色絲線,仍舊能瞧出這娃娃的精致程度不亞於一般的工藝品,離娃娃的頭部幾公分處,還有一具無頭的娃娃身體,身體上所穿的,是一件粉紅色的可愛洋裝,在洋裝的邊角有著小小的長方形標簽,上頭以銀色的絲線繡上幾個英文字『MARY』,在頭與身體兩者之間,還散落著一些白色棉絮,仔細一看,這本來是拿來填塞在娃娃身體裏頭的白棉花,如今,也已經從體內掉出,散落一地。
普通的平民人家,有這樣西洋化的玩具,實在少見,除了無經濟能力可以購買之外,那布娃娃的精致程度,也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會有的東西。但是看這名坐在地上啜泣的小女孩,卻怎麼都不像是大富之家的小孩,粉嫩的稚幼肌膚上沾滿了肮髒的汙垢,四處亂跳在她身上的跳蚤,像是在開運動會似地,這讓小女孩看起來就像是一名小乞丐,但奇怪的是,小女孩也不像是一般的乞丐,因為女孩雖有著一頭黑色的頭發,卻有一雙如湖水般湛藍的眼睛,普通的東方人,是沒有這樣的瞳色的,隻有西方人才會有這樣的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