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局激化
1
再次踏足雪山深處時，周圍一片寧靜這和迪安事先的估計完全不同。
此時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從空中灑落下來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銀白色的光輝。在這靜謐景色的包圍下，那頭巨大的怪物正悄悄地潛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點。
眼前的形式比迪安等人之前經曆的任何一次狩獵都要嚴峻。即便如此，他們也絕對不能放棄。家人的微笑，還有哪怕孤身一人也想要去挑戰崩龍的羅西、克魯特艾斯的臉紛紛浮現在了迪安的腦海中。
“好，上吧！”
四個人警惕地向前跑去。瑪蒂麗婭打頭，左邊是琦奧，右側是霍爾特，迪安則與三人稍稍拉開了一些距離，位於隊伍的最後方。
雖然他們把大爆彈G以及相關調和素材都帶來了，但想到應該不會很快就用上，所以將裝載著這些大號物品的拖車停在了雪山深處的入口旁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因此四個人現在都是輕裝上陣。
潔白的雪地上已經沒有了任何他們之前留下的痕跡。四個人曾經和崩龍在這裏展開了那麼激烈的戰鬥，但那些痕跡全都已經被大自然的力量抹平，這裏又變回了那塊毫不起眼的雪原。
也許是弗拉西亞山脈的強風將一切都掩埋起來了吧。
“切，風平浪靜的，真叫人失望。”
霍爾特忽然說道。
“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兒，不要隨便發出聲音。”
其實霍爾特一開口，他的語調就背叛了話語中的冷靜和輕蔑，將他心中強烈的緊張暴露無遺。哪怕他從未和崩龍交過手，但應該也能感覺到周圍那令人不安的沉重空氣。他甚至有可能正是為了排解這種壓力才會不由自主地開口叫嚷。迪安一邊小聲提醒他一邊這樣想道。
咕咕咕咕……
一開始，大家以為這一連串響動是霍爾特剛才那聲大喊的回音，但緊接著便發現有怪異的噪音摻雜其中。
在注意到這個異常的一刹那，迪安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來了!”
琦奧最先發出警告。地麵的響動在他說話的這段時間裏越來越明顯。迪安、瑪蒂麗婭、琦奧分別擺好了架勢。霍爾特緊隨其後。
蓋住整個地麵的雪塊發生龜裂，細碎的雪沫四處飛散。隨著裂口越來越大，它終於鑽出了地麵。
“好大啊!”
盡管霍爾特已經拉開了相當的距離，但還是因為那超乎想像的巨大身體而目瞪口呆，忍不住又後退了幾步。
也許在初次與之見麵的霍爾特眼中，崩龍就像是在天地異變的過程中誕生的一座嶄新高山一般。
迪安計算好了角度之後，邁步朝對攻擊有利的方位跑去，站在它的正麵實在太危險了。出於這種考量，迪安的理想位置是崩龍的左後方，這樣就能最大程度減少受到攻擊的可能性，同時也能很好地觀察整個區域的情況。
崩龍終於在迪安等人麵前再一次展現出了它的全貌。
這威猛的姿態又讓迪安回憶起了上次狩獵的結局——他們完全不是對手，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條性命。然而再次麵對崩龍時，迪安感到胸中的緊張與興奮似乎達成了微妙的平衡，正逐漸提升著自己的鬥誌。
“咕哦哦哦哦哦!”
不知它是不是想起了上次弄傷自己的挑戰者正是迪安和他的同伴，如今明顯比上次要好戰得多。發出一聲讓周圍的大地都為之震顫的狂吼之後，它緊接著把脖子一彎，尾巴也跟隨身體擺動起來。單單隻是這輕巧的一揮，就已經讓尾巴周圍卷起了一陣強風。
在注視對手動向的同時，迪安很快抵達了預定的地點。崩龍此刻尚未作出任何動作，隻是晃動著小山一般的大腦袋，不停尋找目標。
迪安剛一停下腳步便把銘火龍弩從肩上取了下來，目光在瞄準鏡中停留了一瞬間，並在刹那間仔細微調雙臂的力量，將槍口對準目標。隨後便抬起頭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銘火龍弩是一種能夠快速發射火焰彈的武器。隻要開一槍，就會有好幾顆子彈出膛而去。它們全都準確地命中了崩龍的側腦，綻放出一簇又一簇的焰光。
在迪安得手的同時，瑪蒂麗婭在與他相對的另一邊也發動了攻擊，但刀身還是和上次一樣猛地被震開來。她趕緊更換了架勢，平舉飛龍刀【銀】向前一刺。既然砍不穿表皮那就用突刺試試。或許她當時的想法就是這個吧。然而，在一團火花綻放開來之後，飛龍刀【銀】鋒利的刀尖也被崩龍的甲殼硬生生地彈到一邊。
在瑪蒂麗婭對麵，琦奧靈巧地抽出鋼龍對劍朝崩龍砍去。但攜著銳利的破空之聲同時斬下的兩把短劍全都發出清脆的響聲被震退，沒能對崩龍前腿的甲殼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鋼龍對劍在命中目標的同時爆發出一團烈火，那熊熊的火焰也很快消失在呼嘯的寒風中。琦奧不服氣地再次上前與崩龍展開貼身肉搏，一劍接著一劍。但這樣的斬擊實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和上次一樣啊……他們的武器鋒利度都相當不錯，沒想到還是不行。對了，霍爾特！”
“哦哦！”
看到了瑪蒂麗婭和琦奧麵臨的窘境，霍爾特一聽到迪安高喊自己的名字就完全明白該幹什麼了。如果斬擊會被彈開，那麼大錘的奮力一砸應該能該能起作用。他立刻行動了起來。
感覺到霍爾特正朝自己的方向跑來之後，正準備再次上前進攻的琦奧立刻收住雙劍的去勢，朝側麵一閃，把空擋讓出來。
霍爾特借著跑動的加速度將由機械裝置構成的改良型機械錘向前一揮。和瑪蒂麗婭以及琦奧的斬擊不同，巨大且沉重的武器並沒有被堅硬的甲殼彈開。
“該死的！居然敢無視我！”
麵對霍爾特凝聚了全身氣力的一擊，崩龍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那麼他接下來應該做的顯然是再次將武器高高舉起。
“霍爾特！快後退！”
迪安一邊大喊一邊連續扣動銘火龍弩的扳機，將一發發子彈射向崩龍的頭部。雪白的巨型身體隨即晃晃悠悠地改變了朝向。
和巨大的頭部完全不相稱的小眼睛靈活地一轉，將目標鎖定在了霍爾特身上。瑪蒂麗婭和琦奧依然毫不氣餒地發動著一次又一次斬擊，但崩龍根本沒有理會他們，徑直朝霍爾特爬去。
如此巨型的生物一旦運動起來，要是離得太近的人不小心擋住了它的去路，其結局一定是被踩得粉身碎骨。瑪蒂麗婭和琦奧出於安全考慮先後停止了一切攻擊，與目標拉開距離。霍爾特也對現狀有了充分的認識，將改良型機械錘收回腰間後，迅速朝一旁撤退。
與此相對的是，崩龍的動作雖然緩慢，但卻緊緊跟隨著霍爾特的動向開始了衝鋒。
由於身體巨大，它隻需對前進方向作出些許的修正，就可以在一瞬間讓霍爾特拉開的安全距離消失殆盡。無論他怎麼跑都無法擺脫崩龍的追擊，小山一般的巨獸仿佛要將霍爾特一口吞下一般毫不遲疑地向前衝去。
迪安立刻作出了判斷，趕忙將銘火龍弩收在肩上，從腰包裏取出閃光彈朝崩龍麵前扔去。
“咕啊啊啊啊啊!”
突然炸裂的閃光準確命中目標，讓它暫時失去了視力。
“謝了!”
“別客氣，不過最好別太靠前，很危險。”
“我知道。不過，現在可以揍個痛快了吧!”
判斷出現在是進攻良機的霍爾特立刻轉過身朝崩龍跑去。但瑪蒂麗婭和琦奧則顯得更謹慎一些。
“等等霍爾特！”
勢頭正盛的少年並沒有聽話地停下來，反而抽出改良型機械錘徑直朝崩龍的頭部猛衝。
“先把這個礙眼的下巴給砸爛！”
“咕哦哦！”
在千錘百煉的金屬錘麵命中目標前的一刹那，崩龍短暫地低吼了一聲，宣告閃光彈已經失去了功效。
“哇啊！”
霍爾特隨即驚訝了喊出了聲，但已經衝刺了一段距離的身體卻無法及時停下。雪白的巨獸在他眼前用下顎和前腿挖開凝結的冰塊，朝雪地裏鑽去。
改良型機械錘大力的一擊就此揮空，霍爾特也因為被大量的雪花掩埋而失去了平衡。
“呸、呸呸！”
“霍爾特!快離開那兒！快跑！”
“啊？”
霍爾特此刻正忙著吐出飄進嘴裏的碎雪，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就在此時，他腳下的堅硬凍土毫無征兆地崩裂開來，從裂口裏刺出像刀鋒一樣銳利的崩龍背甲。
“霍爾特!”
冰晶粉末像煙塵一樣彌漫四周。幸運的是，迅速將改良型機械錘收在腰間的霍爾特堪堪避過了背甲的直接攻擊。
看到這番情景，迪安沒有立刻上前救助同伴，而是端起銘火龍弩再次開始了狙擊。
“哪怕一瞬間也好，必須轉移崩龍的注意力。”
霍爾特和他的獵物比起來，體型方麵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這幾發子彈打出去之後，它說不定會對霍爾特的情況視而不見。
和迪安的預想一樣，崩龍立即對他的射擊作出了反應。
“嚐嚐這個!”
迪安一邊端起銘火龍弩射擊，一邊漸漸改變站位，以此來引導崩龍麵朝的方向。瑪蒂麗婭看準這個機會，把眼看就要被崩龍一腳踩上的霍爾特拖到安全地帶。
看到同伴平安脫險之後，迪安立刻收起了武器。和霍爾特他們不同，身為槍手的迪安一直與獵物保持著相當的距離，這足夠讓他脫離危險。
“呼、呼、呼、呼……”
迪安竭盡全力向前跑著。然而崩龍卻和剛才追擊霍爾特時一樣，遲緩但卻堅決地朝目標衝去。
四條腿撞擊地麵的隆隆聲漸漸逼近迪安甚至產生了光是那種聲音就能把自己壓扁的錯覺。
離安全地帶還很遠。
迪安仍然在不停地奔跑，在體力即將耗盡的瞬間奮力往前一撲，祈求這最後的衝刺能讓自己避開崩龍的重擊。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崩龍巨大的身體與地麵摩擦的聲音從迪安背後傳來，看來他僥幸躲過了一劫。
迪安連滾帶爬地站起身，重新擺好架勢。而沒能給予對手重創的崩龍則被巨大的慣性朝一塊寬敞的空地推去，在撞上聳立的岩壁之後才完全停住。
它一邊低聲嗚咽，一邊慢慢地改變了身體朝向。不過崩龍和山岩之間並沒有足夠空間讓它轉身，所以側腹部、後腿、尾巴全都撞在了堅硬的冰壁上，但它並沒有理會這些不適，在刺耳的喀喇聲伴奏下，硬是讓頭轉了過來，反倒是壁麵被削去了一大塊。
在發現距離崩龍下一次衝鋒還有一段時間後，迪安朝霍爾特的方向瞥了一眼。琦奧正把霍爾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幫助他站起身。瑪蒂麗婭則像是感受到了迪安的視線一般朝他微微頷首，表示她那邊沒問題。
這種安心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當感覺到有一個具備極大壓迫感的物體從視野外側朝自己衝來時，迪安在大腦開始判斷那究竟是什麼之前便已經飛奔著離開了站立的地方。
用一個前滾翻進一步拉開距離之後，從與身體接觸的地畫上傳來了恐怖的強烈震顫，雪白的煙塵大片大片地被揚起。
由於剛才那個瞬間正在翻滾身體，所以迪安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起身之後才發現崩龍的巨大身體竟然緊挨著自己！
“我以為距離已經拉得足夠開了！”
刹那間就讓大半個空地的距離消失不見，除了跳躍以外不可能會是其他方式。但迪安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
在他眼前的是一種生物，不過它卻擁有迪安聞所未聞的巨大身體，簡直就是一座小山。這樣的怪物光是能行走就已經夠讓人驚訝的了，而它的腿部力量居然還能支撐身體進行跳躍。
“這真的是飛龍種怪物嗎？”
由於實在無法接受它和那些早已熟識的怪物是近親這一事實，迪安忍不住開口質疑起來。
崩龍在迪安不斷思索的這段時間裏同樣動個不停。它用力將堅硬的，呈鏟子狀的突出下顎插進了雪地裏。
“又要鑽地？”
迪安為了應對突然從地下衝出的攻擊而把銘火龍弩收了起來，讓身體動作更加靈活。然而崩龍並沒有按照他的預想鑽入地下，而是用盡渾身力氣把插入雪地的下顎向上一仰。
大量的積雪隨即飛散到空中。
這樣的行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迪安半張著嘴目送白色雪塊從一條拋物線的頂端開始下墜，準確地落向瑪蒂麗婭等三人聚集的地方。
琦奧拖著霍爾特立刻作出了反應。
瑪蒂麗婭當然也一樣，拚命朝身體側麵撲去。可終究晚了一步，一瞬間便卷入大量的雪粒之中，倒在了地上。
“瑪蒂麗婭！”
看到她背對著崩龍倒在地上的樣子，迪安立刻想到巨獸有可能會展開追擊。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琦奧及時扔出一顆閃光彈，牽製住了崩龍的行動。
朝四麵八方散射的強光讓崩龍發出了痛苦的大喊，為同伴爭取了寶貴的一瞬間。
“暫時撤退！回懸崖上去!”
“是!”
琦奧架著腳步虛浮的霍爾特朝山間小路走去，迪安則跑到了瑪蒂麗婭身邊。她雖然渾身都是雪花，但還是在用力站直身體。
“沒事吧?”
“啊，抱歉。”
在迪安的幫助下起身之後，潔白的粉末紛紛跌落。
“走吧。”
“嗯。”
迪安和瑪蒂麗婭瞥了一眼遠處的崩龍，隨即跟在琦奧身後離開了這個區域。
2
雪山腹地沒有一處地方配得上“集會所設置的營地”這個稱呼，東部的懸崖雖然地勢險峻，但稍微費些力氣還是能爬上去。在岩壁的正中央附近有一處凹洞，獵人們在這裏能較為安心地休息一下。
不過，這裏也不是絕對安全。懸崖下的帳篷殘骸說不定原本就是搭建在這裏的，而這塊空地裏也有骨架、鎖鏈等物品。道具箱整個翻倒過來，被雪花所掩埋。
這裏有可能是被崩龍的冰吐息給摧毀的。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在這裏放鬆警惕就成了一件十分危險的事。幾個雖然很希望躺下來好好休息一下，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放棄了這個想法。不過趁這段時間好好調整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暫時沒有發現什麼東西。”
迪安朝懸崖下方觀察了一陣之後說道。放心之後，瑪蒂麗婭、霍爾特還有琦奧紛紛在凹洞深處摘下頭盔，彎腰坐在地上。
“霍爾特怎麼樣?”
“沒什麼，基本上沒受傷。不過身體好像有些虛弱。如果就這樣出去的話，一旦受到攻擊就糟糕了。”
的確，盤坐著的霍爾特身上雖然沒什麼外傷，但臉色十分蒼白。迪安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把手朝腰包中伸去。
“就是這個，忍耐之種！把這個吃下去就能恢複！”
琦奧也像是被點醒了一般點點頭。
“霍爾特，來，試試這個。”
“抱歉。”
霍爾特接過種子放進嘴裏，雖然咽得有些吃力，但最終還是把它吞進了肚子。
由於在這之後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因此其他三人分別開始著手自己該做的事。瑪蒂麗婭取出磨刀石，仔細打磨自己的武器。
迪安在確認了剩餘的彈藥之後將弩炮裏裝填的子彈換成了LV3普通彈。之後他一邊吃攜帶食料一邊觀察瑪蒂麗婭。
不出所料，瑪蒂麗婭的動作不像平常那麼幹脆。雖說剛才的攻擊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但像瑪蒂麗婭這種級別的獵人，理應能夠躲開那團雪塊，因為一旁的琦奧在架著霍爾特的情況下都毫發無損。
也就是說，瑪蒂麗婭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在觀察瑪蒂麗婭的時候，迪安與琦奧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他正用飽含堅定意誌的目光看著自己，這讓迪安想起了對方在波凱村對自己說的話。真正的搭檔不僅得在狩獵場上齊心協力，還必須在麵對嚴酷考驗時相互扶持。
迪安麵對望著自己的琦奧點了點頭。琦奧隨即微微一笑，重新戴上放在一旁的銀火龍Z頭盔。
在這段時間裏，霍爾特的體力終於恢複到最佳狀態，也像迪安等人一樣打磨武器，用攜帶食料填飽肚子。
“各位，差不多了吧？”
其他三人很快回應了琦奧的話。
“這個先分給你們。要是受到剛才命中霍爾特的攻擊，就用這個吧。
迪安說著給了每人兩份忍耐之種。
“這下好了。解冰劑大家都帶著嗎？要注意剛才被下顎鏟起來的雪塊。如果被雪球包住了，可以用解冰劑讓它融掉。在這段時間裏，其他人要記得掩護。”
“明白。不過，它前腿的硬度還真是麻煩。”
瑪蒂麗婭轉頭看著飛龍刀【銀】的刀柄抱怨道。
“是啊。居然連鋒利度這麼優秀的武器都會被彈開，實在想不通。”
“我本來以為錘子能行．結果還是沒什麼用．簡直硬得沒有道理，連手都快麻了。”
“不過，我知道有個位置不會彈刀，這一點我很有把握。”
“哎？你沒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