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灘狗屎。
華沙氣喘籲籲地想。頭頂太陽繼續貢獻著毒辣的光線,蒼涼的風在幹枯的森林中陰冷地鑽過。一望無際的幹枯,成片死去的樹木,猶如一座座豎立著的墓碑。正常的生靈在此間穿行,能有好心情才是怪事。
他眼中看不到活物,除了他自己,汗水布滿了前額與脖頸,溫度在升騰,脫掉再多的衣物也無用。
從來沒有想過從首都到邊境,地圖上短短的那麼一段距離,步行起來會那麼遙遠,華沙不禁暗暗詛咒那些不負責任的修路工人,除了王國的幾條主幹道外,他們壓感就沒有花心思顧及到其餘的地方,是否還有叫做‘路’的東西!
就在他懷疑自己的使命是否能夠達成的時候,隨著腳底一支枯枝發出斷裂的呻吟,眼前出現了一道向下的緩坡,一個村落赫然眼前。
那是一座被小小的穀地包圍著的村子,建築大多用木頭搭就,隻有中心部分的村長家用了點石料。光著屁股的小孩子們有氣無力地坐在門檻上骨瘦如柴,金魚一樣凸出的大眼睛冷冰冰地圍觀著這個不速之客。
幾個成年人圍了上來,所幸他們用的還是王國的通用語,盡管帶上了一點閉塞狀態下形成的方言,雙方能夠用語言加以友善地溝通就已經是一件幸事了。
從他們的口中華沙得知,這座村子正陷入饑荒的困境。農作物大半都枯死了,甚至連鳥獸也不見了蹤影。村中的可憐的餘糧正在飛速地減少,村民們幾乎沒有辦法活下去。
“那麼,他們為什麼不離去呢?”
這個念頭才在腦海裏一轉,華沙便將其否決,暗自嘲笑自己的愚蠢。他更加警惕而且擔心的事,自己會不會成為村民們劫掠的目標。
“我是從首都來到這座山脈旅行的。”
望著那一雙雙呆滯的眼睛,華沙覺得將山脈的全名一起說出來,實在是一件不必要的事。青春山脈?啊,這裏簡直是垂死的地獄邊緣。
但‘首都’兩個字無疑激活了對方一點殘存的情感,一個身材高高的男子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像在回憶往事那樣閉上眼睛。
“首都啊……那裏不是女王陛下所在的地方嗎?”
“過去、現在、未來,三位一體地統治著吾民吾國的女王陛下。”
習慣性地吐出日常必備的話語,華沙不自在地笑了笑。女王,顧名思義,就是這個國家的唯一的王者。而她的臣民隻有怪物,因為這裏是怪物王國。
“是的,偉大的女王陛下。”
那名男子不自在地說道。明顯地言不由衷,應該隻是當著華沙的麵不得不說而已。華沙明白自己已經成功地將一種遙遠的恐怖傳聞拉近了,也許這樣自己的安全會更有保障吧。
“我叫科爾圖,是這裏村長的長子。這位是斯帕,”男子指了指身邊那個目光總是遊移不定的矮個子同伴,那家夥轉動著枯黃的眼珠,衝著華沙點了點頭。“這個是艾日,哦,別在意,他的母親一直在生病,所以他總是心情不好。”
艾日是一個瘦弱的、年齡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男孩,他不悅地打量著華沙,鼻腔裏重重地冒出一聲悶哼,雖然有科爾圖的眼神製止,他卻不曾改變自己敵意的視線半分。
華沙笑笑,撒手一直背負的沉重的登山背包,在裏麵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塊被烤得軟乎乎的巧克力,大大方方地遞向艾日,嘴中說著“不好意思,一路走來我也就剩下這麼點好東西了。送給你母親好嗎?”
結果卻被啪地一聲打在了手背上。艾日轉身就跑,絲毫不顧及同伴那歎息的視線。
“由我來轉交給他的母親吧,謝謝你。還有,我對他的無禮感到抱歉。”
科爾圖說道,搶先將巧克力從地上撿起。
華沙麵上掛著微笑,心裏卻在齜牙咧嘴地叫痛,恨不能立刻摩挲一下手背。真不知道這小子的力氣會這麼大啊。
“您是來旅行的嗎?在這種窮鄉僻壤沒有什麼好招待的,真是抱歉。”
不愧是村長的兒子,不知道是天生還是父親的教誨,總之在待人處事方麵彬彬有禮,不像是沒有見過世麵的鄉野村夫。
在村長家的客廳裏,向華沙擺上了樹皮磨製的麵包與清水,華沙嚐了嚐味道,雖然苦澀,但好歹也還是能夠下咽。
“不過在這邊境的地帶,又趕上荒年,您來得實在不湊巧啊,沒有什麼可供觀賞遊玩的。”
“我啊,也不是特地來看風景的,主要是書上麵寫這裏叫做青春山脈,一時好奇想來看看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