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非卿無奈道:「膽子縱大了,不聽話。」
元靖了然輕笑。
蘇如異知道這人在說自己,垂著腦袋不發一言,手卻緊緊地抱住他腰身,絲毫不願鬆懈,暗自慶幸著追上了兵馬隊伍。
這人漸漸氣消,一手攥韁,另一隻手臂憐惜地將他攬抱在胸前,低頭心疼問道:「追了多久?」
蘇如異稍稍抬頭,拿一雙透亮的眼眸把他望著,小聲回答道:「兩個時辰......」
平非卿更心疼了,手掌悄悄揉在他腰側,低聲又問:「疼不疼?」
蘇如異瞬間可憐得不行,淚汪汪地點點頭。
這人禁不住十分後悔,想想也是自己的過錯,這饅頭看起來軟軟的,沒想到骨子裏頭這樣硬,偏偏這次誰都沒順著誰,對碰起來,受罪的還是蘇如異。
然而平非卿也不算好過,如果說蘇如異是身體受罪,那他就是心裏受罪,真是領教了何謂自作孽,不可活......
如此一想,更是一丁點氣都沒了。
平非卿喟歎不已。
少頃,一陣「嘰裏咕嚕」的聲音傳入耳中。
蘇如異臉頰微紅,假裝看風景。
平非卿好笑地捧過他的下頷,質問道:「是不是起來之後什麼東西也沒吃過?」
「嗯......」蘇如異點點頭,不敢抬眼看,從追上這人之後,所有的脾氣和膽子便已經用光了,對於做錯的事情,總懷有會被批評的覺悟。
然而這人卻並沒有說他半句,無奈搖頭後,從隨行的布囊裏拿出一塊曬幹的肉脯遞給他。
蘇如異驚喜,霎時笑瞇瞇地接到手裏吃起來,雖幹幹硬硬的,口感不算好,但這肉脯上凝過一層蜜汁,味道還挺不錯。
平非卿又取過水囊解開,把囊嘴湊到他唇邊小心餵上幾口,說道:「不肯留在京城,非要跟來,可就沒有好東西吃了。」
「沒關係,」蘇如異搖頭,開心道,「我可以隻吃饃饃的,沒想到還有肉脯。」
平非卿失笑,雖是有肉脯,但這基本也就是最好的東西了。
想想邊關營中軍糧尚足,糧食補給十足方便,因而此次行軍,為了輕裝簡行,隻備了六日糧,更是以飽腹充飢為主,談不上什麼美味。
膳食尚且如此,更勿論行軍與夜宿。
邊關兵馬四萬,而今晨自京中點將出征,共發兵三萬。其中一萬水兵已在林震的統領下沿河隨船進發,餘下的兩萬人馬,則由平非卿帶領著順陸路前行,路途近三百公裏。除去五千急行的輕騎兵,現在蘇如異跟著的這支隊伍,即便是行得再快,也會在野外露宿夠五個夜晚。
這麼六日五夜得休息不好,難以吃上一頓熱飯,更沒有沐浴溫水,沒有柔軟床鋪,這對於素來被嬌慣著的蘇如異而言,著實是個考驗。
平非卿幽幽歎息,人多眼雜,忍下想要親吻他的衝動,隻將他往懷裏抱緊一些,好令他少廢些力氣,盡量把大半個身子都靠在自己胸前。
蘇如異舒服多了,那會帶著他騎馬之人是名為無崢的影衛,不甚熟悉,因而整整兩個時辰都有些僵硬而拘束,讓他原本就酸軟的四肢更加難受。此刻得以偎在這人身上,總算能放鬆下來。
「傻瓜,這一路上辛苦,可不要反悔哭鼻子。」
「我不會,」蘇如異凝眉,格外認真地說道,「我很能吃苦的。」
這人低笑,著實看不出來,沉吟片刻又說道:「還有一件事要答應我。」
「嗯,我答應你!」
「......」平非卿終究沒克製住,低頭在他額上浮光掠影般地一吻,道,「我還沒說是什麼。」
蘇如異表現得無比誠心,更將話語說得鄭重其事:「隻要你讓我隨行,什麼事我都答應的,我會聽話,也不會惹麻煩。」
「嗯,」這人彎唇頷首,「你要聽話,絕不能做危險的事情,到了邊關,好好呆在營中,不許往外跑。」
「好。」蘇如異點點頭,聽罷條件後徹底安心了,知道這人絕不會再趕他回京城,於是繼續開心地啃著手裏的肉脯。
平非卿垂眸看著他的神態動作,心頭綿軟。
毫無預兆的,便有一念頭於腦海中一閃而過。
——也許蘇如異自己都還未意識到,但他這一番衝動作為所表現出的情愫,怎可能隻是依賴而已?
晴空之下,萬物明淨,少年時而抬眼瞧他,眸底色澤動人。
這人忽然覺得,興許他一直期盼著的那一日,已不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