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奮呼聲自隊伍最上遊處層層傳遞至隊尾,所有兵馬加快了行速。
空氣越顯悶熱,天際處有厚重烏雲逐漸飄來,看來大雨的確是近了。軍隊毫不懈怠,在第六日下午時分順利抵營,而直至此時,天氣都還算晴朗,有幸留足了安頓兵馬的時間。
林震帶領的船隻與一萬精兵早在兩日前抵達,營地將領此刻終於等齊京中部隊,領著幾位將士跑馬迎來。
「大元帥!元軍師!」幾人立地抱拳。
營地入目,平非卿早與元靖行到隊伍最前方,此時便也下馬,上前扶了扶被任命為副元帥的邊關主將,道:「魏副帥久等了。」
魏宣義長年駐守邊關,年近不惑,留著滿腮鬍須,性情更是格外得豪放不羈,粗獷笑道:「元帥行軍迅速,如何算是久等。」罷了探手指向半裏開外營帳又道:「元帥與軍師一路辛苦,軍中無佳餚,但卻能捕到不少野味,且有烈酒幾壇,足以洗去一身疲累!」
「好,」平非卿為他高昂的情緒所感染,沉沉笑應,「將兵馬安頓下來,本將與諸位稍作歇息,好好商討這一戰。」
軍隊安營紮寨,戰馬終也得到休息,萬事妥當。
蘇如異跟在這人身後,也沒與人介紹,累得一個字都不想說。
直到入了營中,看著烤得香噴噴的野鴨野兔,體內才瞬間生出一股力量。迫不及待抬頭望一眼坐在身邊之人,得他頷首示意,立即開開心心地撕下一隻烤鴨腿來吃,這麼幾日下來,早已不顧手髒,吃得很是滿足。
軍中將士舉止無所拘束,並無人覺得他失禮,眾人一齊幹了一碗烈酒後,魏宣義才看著他開口問道:「元帥,不知身邊這位是?」
「此次隨軍前來的醫師,」這人泰然回道,想蘇如異來都來了,帶著那麼一包裹的瓶瓶罐罐,讓他做一回軍醫也不是不好,「副帥可別看他年紀小,醫術很是了得。」
蘇如異聽到這人表揚他,嚼著鴨肉開心地笑一笑。
平非卿又補充:「就是傻了點。」
蘇如異不高興地蹙眉。
這人眸裏愉快地看著他。
魏宣義與諸位在場各位雖是軍中莽夫,但為將之人必定也有心思細膩之處,這一番觀察下來,自然都能察覺出兩人間的不尋常,紛紛拿眼神去看座中的林震,傳達心中的猜測。林震早在京外校場便見過蘇如異,心中當然明白,此時便穩坐著飲酒,眉宇間留著肯定的回答。
眾人心領神會。
罷了都不再繼續這話題,放開性子飲酒吃肉,期間不忘談著正事。
魏宣義陳述一番,講道,敵方約莫是在兩日前挪的營,這兩日尚在休整,太澤湖的另一邊,隻少數船隻日夜巡邏。平非卿仔細聽過這話,問:「巡湖的船隻如何?」
負責船軍的林震擱下酒碗抱拳回道:「回元帥,與先前探子所報別無二致,中型船身,結構簡單但瞧來十分結實。除此之外,還見著過幾次小舟,敵方為求輕便,舟體玲瓏而輕薄,僅能載三人,若論優點,則是便於隱匿行蹤。」
「隱匿?」平非卿嚼著這兩字沉吟,摩挲著手中酒碗粗糙的碗沿,若有所思地望一望鄰桌的元靖。
那人回一個眼神,心中與他所想一樣,皆是湖上蘆葦叢。
蘆葦這個東西,的確是利弊難言,可以隱匿敵人,但同樣也可以隱匿自己。敵軍的戰船規模已盡在眼裏,己方的小舟卻一直是秘密計劃中的一枝,就這一點而言,蘆葦的存在,便是利大於弊了。
在京中時,元靖便與他草擬過戰術,但終究是紙上談兵,如今到了湖域實地,還應再細緻探查地形。
「無殊,今日天暗之後,再好好商討一番。」
「好。」元靖知他所想,頷首答應。
「六裏之外的沼澤域又如何,蠻子這回可有在那邊落心思?」這人側首又問。
魏宣義道:「單從表象看來,蠻子此次並無意攻入沼澤地域,但也並沒有減輕那一片的防備,同樣駐紮了防守軍馬。」
「好,」平非卿淺笑抬眼,隻稍作瞭解,繼而成竹在胸道,「他們不敢,本將自會令他們有心進兵。」
其實對於沼澤域的分戰場,魏宣義不如對湖域的主戰場那般放心,雖然騎兵這一方麵,平崴將士並不勢弱,且上一次戰爭平崴軍巧用陣形,出奇製勝,但經那一戰之後,敵軍有了經驗,對平崴騎兵也有了瞭解,這次哪裏還好糊弄?既然對方在沼澤域無心相戰,倒不如他們也隻守不攻,集中兵力進行水戰。
魏宣義的猶疑不定被這人看在眼裏,也不介懷,出口道:「敵方境內多湖泊,水戰本就是他們的優勢,然而十年前蠻子卻過分自負,以為危險的沼澤之地會令我方畏於施展,因而竟以此途徑犯境而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他們理應在沼澤之戰上收穫不少經驗,此次若從兩方戰場同時出手,才可顯出他們的底氣;但恰巧相反,對方在沼澤域隻重防守,便可見他們對待沼澤之戰,尚未重拾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