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等等我嗎?我也想寫回信,」蘇如異遞幾個饃饃給他道,「你多歇會好不好,我盡量寫快點。」
信使感激接過,頷首應道:「蘇先生也要送信,身為信使自然是該等的。」
「謝謝你。」蘇如異笑著跑回帳內。
這才安心提筆,開始思考該怎麼寫才好。
以往寫藥方與醫書劄記的時候都能做到思路不絕,但那些東西不管寫過多少,他都仍舊沒有過與人通信的經驗,因而著實不知如何下手。況且收信之人是平非卿,這一點莫名讓他有些緊張,心子怦怦直跳。
蘇如異想把所有心情都傳達給他,思考片刻後,決定學他一樣,把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轉述一通。
蘇如異開始落筆了。
「王爺......」不對,太不親熱,劃掉重來。
「非卿......」不行,過於親熱,不好意思。
想來想去,寫道:「平非卿,我很好。」
蘇如異滿意地點點頭,覺得這樣開頭,有種很穩重的感覺。
接下來便開始講這幾日裏的經歷,告訴那人分開的第一日,自己便想吃烤魚了,可惜他不會捉,幸好疏隱大哥還在旁邊,幫他一一從湖裏捕來,還替他烤好;第二日的時候,他閑得無聊去草地上尋找草藥玩,覺得這樣的地方說不定真有好東西,結果白忙活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天氣這麼冷了,哪能找到什麼呀,於是失望而歸;第三日的時候,他心血來潮將野果碾碎了夾進饃饃裏,吃了一回「甜餅」,沒想到味道真不錯,讓這人有空也這樣吃一吃......
一件一件,流水賬似的寫了好幾頁紙。
蘇如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覺得寫得還不錯,該講的事都講了,剩下便是交代的話,比如要注意安全,要吃飽飯,要多睡覺......簡直比當時平非靈的來信都還要囉嗦。
好不容易收了尾,終於該落款了,在最後寫上「蘇如異」三個字。
半晌過後,紅著臉,在名字前添上一行字,小小地寫著:我也很想你,每天都會夢見你。
蘇如異又甜又羞地等著信紙晾幹,裝入信封之前,把「夢見你」那半句話扭扭捏捏地劃掉,總算送到信使的手中。
總管的回信大體是交代營中事宜,早便簡明扼要地寫好了,因而托蘇如異的福,信使又多休息了一個時辰。
馬匹帶著回信離去,蘇如異興奮地想著,平非卿過一會兒就能看到他寫的信了呢,一定會很開心的。
而實際上,收到回信的那人豈止是開心而已,簡直樂不可支,看著那幾個劃掉的地方,隱隱約約還能將原本寫下的字給認出來,輕易被他看透,因而笑了一個晚上,唇邊的深深弧度柔軟又溫暖,差點將幾位前來議事的將領給嚇出去,唯一能麵不改色、泰然應對的大抵隻有元靖一個人。
少年的日常行動實在是太有趣,於是通信這一回事就成為了平非卿的喜好,隔上幾日便令人送上一封。
蘇如異自然也高興得很,日子不再那樣難熬,每天都會提前將自己做的事情給記下來,等到信使到來,便一股腦兒全給那人送過去。
時日如流水,慢慢地,天氣愈發寒冷起來,湖麵之上淺淺地結了一層冰。
數一數,平非卿離開已有二十幾日了。
已到了快要回來的時候,蘇如異每日都在營門前等他,雖然怕冷,卻不願呆在帳中,搬個小板凳,裹著厚棉衣坐在那裏,一邊往遠處看,一邊同身邊的疏隱說說話。
這一日落起了今冬初雪,雪花細碎,絨羽似的灑下,將這已無戰火的太澤湖畔裝點一番,美得像是一幅水墨山河。
蘇如異幽幽看走了神,偏著腦袋坐在矮凳上。
身後疏隱開口道:「回帳內,當心受涼。」經過這聒噪少年的數日熏陶,這木頭似乎能比以前多說幾個字了。
蘇如異回神,轉頭笑道:「我穿很厚的,疏隱大哥你去裏麵歇著吧,這裏挺安全的,我不會有事。」
疏隱擺首:「我不冷。」話落,忽然雙眸微斂,抬眼望向遠方。他耳力極好,似乎聽到了踏踏馬蹄聲。
蘇如異瞧著他的神色忽然猜到了什麼,激動地站起身來,盡管什麼也看不見,依舊努力地踮腳往遠處望,如此還覺不夠,索性踩到板凳上去,令視野更高一些。
等著,終於有兵馬映入眼簾。
軍旗飄揚,平非卿終於回來了,不隻是回到主營,還會同他騎著追影,一同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