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內隻留下了君王顧修和那個閑不住的小團子。
吳氏剛一歸來,就看見小毓誠騎著一輛木製的四輪小車在宣政殿的東暖閣裏光著小腳來回滑動,保姆跪在外頭根本不敢進去。
小毓誠滑一圈就到顧修身邊去要一塊糕餅,顧修低著頭專注的批著折子,孩子要一塊他就給一塊, 也不管那孩子滿手滿臉的糕餅渣子,以及淌過了河的鼻涕。
見尚宮吳氏歸來, 那個看起來慘兮兮的小團子還歡歡喜喜的滑著小車溜到了她麵前, 伸手就要她抱。
相較於尚宮吳氏的溺愛及顧修的縱容而言, 韓墨初這個做亞父的反倒是更像一個生父。
每日朝會過後,韓墨初都會抱著剛吃過早膳的小團子教一首詩。
一字一句,不厭其煩。
直到他念出上半句,小團子就能精準的接出下半句。
短短兩個月,這個尚且不滿兩周歲的小團子已經能在引導下不甚流利的背出《詩經》的前三篇了。
小團子淘氣時,他也不似顧修那般放任。
就拿東暖閣內設著的那頂九龍鎏金大香爐來說,那小團子好奇,一日能往那香爐上撲七八次,好在都被跟隨照料的保姆攔了下來。
尚宮吳氏問了顧修,顧修也說要將那香爐抬出去。
唯獨韓墨初不同意。
那天,小毓誠墊著小腳又要往香爐頂上爬,保姆怎麽哄也哄不住。
韓墨初走上前,笑眯眯的抓著孩子的兩隻小手,直接貼到了大香爐燒得滾燙的銅壁上。
燙得小奶團“哇”的一嗓子嚎了出來,拚命甩著燙紅了的小手大哭。
韓墨初抱著痛哭流涕的小家夥兒溫柔的順著脊背,輕聲問道:“小殿下乖,還要爬麽?”
“不...燙燙...燙燙...”小奶團抱著韓墨初的脖子瘋狂搖頭。
自此以後,小毓誠無論是瘋跑還是溜車,都會自動與那危險的大香爐保持距離,且隻要他看見有任何的宮女太監靠近香爐,他都會努力的跑過去阻止,無比認真的告訴旁人:“燙燙,痛痛。”
為著香爐的事情尚宮吳氏心疼了小半個月,覺得韓墨初這個亞父當得心太狠,哪有跟那麽小的孩子較真的?
***
深秋時節,夜色茫茫。
龍榻上的君臣二人靠在一個枕頭上,共同翻著一本罕見的專講邊貿的書籍。
書中有兩個章節是講邊軍與邊貿之間關係的,舉例用的便是前朝靺鞨與高句麗邊境上曾出現的幾次大型邊貿市集。
提起這兩個地方,顧修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在靺鞨邊關中沒了兒子也沒了丈夫,並且在他身邊照顧了這麽多年的尚宮吳氏,又聯想到這一連半個多月尚宮吳氏總是板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宮裏好些個小宮女都被她罵哭了,連帶內侍總管元寶也常常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