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學藝不精,沒有防住這些髒東西混入軍營,也是我給韓太傅用的麗春花...先生...我...”裴一恆打開了話匣子便收不住了,他滿心愧疚,滿心自責,他心知肚明他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他的恩師必然早已知曉, 卻非但沒有聲張甚至還幫他隱瞞

“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很清楚,他想做的事情連我都攔不住又何況是你。”蘇澈品鑒著口中草藥的苦澀, 慨歎一聲道:“他自小就是這個樣子, 心裏想定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 任何人都無法阻攔得了。我們自幼一道在百茗山長大,他事事都要強,滿心滿眼都是先生講得那些江山社稷。在大是大非麵前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他便是這樣的人,像是書裏寫的,也像是畫裏畫的,有時候我也覺得他和易先生大約都是舍身救苦的神仙,就隻是出生早晚罷了。”

“可是...”裴一恆被說得眼中噙淚,萬語千言哽在喉頭。

“可是甚的可是?你的草藥都篩完了?還有今日的固原湯也都熬好了?事情還未做完,你話倒是許多,你若這般空閑,便去幫火頭軍燒火。”蘇澈打斷了裴一恆更進一步的慷慨激昂,將話題終結在了眼前的實事上。

不是他太狠,是他實在聽不得裴一恆這悲悲切切的語氣。

他哭了,他就亂了。

裴一恆瞬間吞了口唾沫,將橫在喉頭的那些話連同唾沫一齊咽到了肚子裏老老實實的坐回草藥筐前繼續挑揀。

***

黑暗與寒冷,是韓墨初這些日子以來目之所及最多的。

他很難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就像是陷入了一團冗長且痛苦的噩夢。

在這場噩夢中,他的一切防禦都被卸下,所有他曾經經歷過的苦難都被成百上千倍的放大。

他夢到了他的母親,那個美麗溫柔的農女被一群青麵獠牙的怪物啃咬成了一堆碎肉,那堆碎肉勉強聚攏成了一個人形向他爬來,眼球懸掛在眼眶上,截斷的手臂不斷得向他探索,淒楚尖銳的聲音喊著:“兒啊,兒啊。”

幼小得他被這場麵嚇得連連後退,猛然間胸口一陣劇痛,那些怪物們手中的尖刀將他刺穿,隨之而來的更多的尖刀將他的身體洞穿,他痛苦得掙紮,拚命得將自己扭結成了一段麻花,怪物們煩了便將他從刀尖上甩下。他剛剛從刀尖上摔落下來,那個麵目證明主母死死得扼住了他的咽喉疾言厲色的咆哮:“狗雜種!狗雜種!你去死吧狗雜種!”

“放...放開...放開我...求你了...”

王帳中,君王顧修麵沉似水的靠坐在營帳中臨時搭建的行軍榻上,緊緊擁抱著那個極端痛苦的男人,雙臂發力力求讓他動彈不得,以免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