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騎馬而來的人勒住韁繩,有些好奇地朝這邊張望一眼,正要打馬離去,書生卻叫住了他。“兄台,等等,勞煩兄台能借筆墨一用嗎?”
那人馬側掛著一個包袱,外頭露出一卷“四尺丹”紙。傳說是東漢造紙家蔡倫的弟子孔丹所造,紙張質地非常好,利於書寫,而且易於保存,不褪色,有“紙壽千年”的美譽,也就是唐朝所稱的宣紙。這種紙自然不是普通百姓用得起的。
“我這人忘性大,剛剛偶得一詩,怕遺忘了,所以有勞先生了。”那書生深躬一禮。
那人聽聞此言,從馬上一躍而下,身材魁偉,一身鎦金紫衣,俊逸瀟灑兼有華貴之氣。那馬也是萬裏挑一的寶馬,名為“烏雲蓋雪”,通身烏黑發亮隻有四蹄雪白,正是自古來傳說中的寶馬,神駿異常。那人神情淡然,並未說話。但已拿出筆墨紙硯遞與書生,這才發現書生的右手纏著繃帶,握筆很是困難。“兄台既有不便,我願代勞。”尋了稍平整的大石塊,書生左手研墨,沉思片刻,口中吟道:
垂釣綠灣春,春深杏花亂。潭清疑水淺,荷動知魚散。日暮待情人,維舟綠楊岸。
“好詩。”那人拍手稱讚,“寫景寫實,宛宛動情,清新自然,就如眼前這灣溪水般清澈。”然後站直身子,正了正衣冠,才肅然問道:“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那書生沉吟片刻,有些猶豫,“在下崔雲舒。”回了一禮,也肅然問道“未曾請教先大名?”崔雲舒之所以遲疑,是因為這首詩是唐代儲光羲的“釣魚灣”,冒用他人詩文讓她多少有些糾結,但自己實在寫不出上佳的古詩來。
那人笑了,這一笑,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然消失了,卻如冬日的陽光使人溫暖。“我們還是本家,在下崔弈輝。前頭不遠有一處山莊是在下家中的別院,今日那裏正舉行詩會,崔兄可願前往一觀。”
“固所願耳,不敢請也。”兩人對視一眼,相望而笑。崔雲舒裝作羞愧地低下頭,“崔兄,其實我在此釣魚是假,巧遇崔兄是真。因為我沒有去詩社的名帖,才不得以出此下策。還望崔兄海涵。”
“哈哈,原來如此,崔兄釣了我這好大一條魚啊。”崔弈輝爽朗大笑,“看來這防宵小之舉,倒把你這般妙人拒之門外了。”
崔雲舒與牽馬而行的崔弈輝談笑著向避暑山莊走去。崔雲舒適心下暗喜。她早已打聽清楚,騎“烏雲蓋雪”的整個清河隻此一人,所以她才設計了這場巧遇,她的手是一早綁上的,因為她的字難登大雅之堂,雖然她最近有多多讀書,以便認識更多古代繁體字,但毛筆字還沒有長進。那魚也是一早買回來當道具的。崔弈輝是崔家現在家主的第五子,愛好詩書有雅趣,人也豁達大度好交友。
崔家之門,我終於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