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客什麽都沒問,隻是給雲飛倒了一杯紅糖水——其實紅糖罐子旁邊就是鍾離東曦給他的蜂蜜,楚溪客悄悄地摳門了一下,沒舍得給雲飛衝——雲飛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全都交代了。
雲飛主動接近楚溪客,其實是受了徐墩子的指使,徐墩子讓他想辦法取得楚溪客的信任,然後偷到做涼皮的方子。
起初雲飛一口回絕了,即使徐墩子威脅他要辭退他,他都沒改口。
然而,回到家卻發現,前幾日還興衝衝領了工錢,好不容易吃了一頓飽飯的弟弟被肉鋪辭退了;母親曾在軍營中做過歌伎的舊事被人添油加醋宣揚出去,漿洗衣裳的工作也丟了;向來敏感的妹妹知道這些,急火攻心,又病了……
雲飛怎能不知,這一切都和祥雲樓脫不開幹係?
祥雲樓的掌櫃是萬年縣令的小舅子,隻要他發了話,別說平康坊,整個萬年縣的商鋪、食肆都不敢收下他和弟弟。
雲飛不是沒有想過,打上祥雲樓,把這口氣討回來。可是,剛剛翻出阿爹留下的那把唐刀,他就聽見了隔壁屋內妹妹撕心裂肺的咳嗽,還有母親壓抑的哭泣聲……
雲飛終究還是妥協了,他向親手把自己一家逼到絕境的凶手低了頭。
很悲哀,也很現實。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要走上一條黑暗醜陋的道路了,他就要成為一個懦弱、卑鄙、恩將仇報的惡人了。
隻是,他怎麽都沒想到,這條路上會有光。
但凡楚溪客對他差一些,他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楚溪客靜靜地聽他說完,指了指井邊的木盆,平靜地說:“洗把臉,換上衣服,先把涼皮送完,後麵的事回頭再說。”
雲飛怔了怔,果斷地站起身,洗臉,換衣服,然後挑著扁擔出了門。
賀蘭康剛好進門,差點跟他撞個滿懷:“這小子怎麽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你到底是讓他去送涼皮,還是行刺今上?”
楚溪客涼涼地瞅了他一眼,用一種看破紅塵的滄桑語氣說:“像你這種生而優渥的人,自然不會知道貧寒人家的小孩在經歷著什麽。”
賀蘭康:???
“現在的小崽子都這麽奇奇怪怪嗎?”賀蘭康跑到薑紓這裏尋找共鳴。
薑紓看著自家崽崽,一臉驕傲的模樣:“崽崽說的沒錯,像你這種生而優渥的人——唔……”
後麵的話被賀蘭康堵住了,用……咳咳、嘴。
***
某種意義上來說,賀蘭康其實沒說錯,雲飛確實是在用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態在完成送涼皮的任務。
而且,他完成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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