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證據(1 / 2)

我睜大眼,細細的看熟睡中的顧毅。他濃密的眉毛微微向眉心靠攏,似乎在睡夢中仍不少待解決的問題。他的皮膚看起來粗糙了些,我用手指輕輕摸了摸,的確如此。是因為缺乏睡眠吧?昨晚,他是多少點才回來?我也不記得了。我往他身上靠了靠,想更近的感受他的氣息。手機鬧鍾響了,他微皺的眉鬆了鬆,手仍緊握著我。幾秒鍾後,他的眼睛動了動,手鬆開,睜開眼,摁掉了鬧鍾。

他坐起來,好像還很累,閉上眼睛一會,然後,像平常的每一天早晨,掀開被子要去洗漱。“顧毅”,我叫住他。他停下來,等我往下說。我拉他和我一起坐在床沿:“和我說說話,好不好?”“怎麼了?”他鄭重起來。我低下頭,感傷的說:“巧怡和譚昱超分手了。譚昱超賭博欠了高利貸的錢,被打斷了腳。”“哦。”知道原因後,他似感到放鬆。我要怎麼對他說,兔死狐悲,是我現在的心情?

他沒有說什麼,開始了每天的日程,洗漱、吃早餐、和阿三一起送我上班。到了雜誌社大樓門前,我重複每天的告別語:“我去上班了”。一改往常的沉默,他拉住要下車的我,說:“小雲,這段時間我太忙了。下個星期,我們出去走走,你先去旅行社挑好地方,三四天的。”

陽光,穿過貼著深色防爆膜的車窗,撒在略略側坐著的顧毅的身上,他平靜的臉上隱藏著朝陽般的柔和,眼底深處有不易察覺的歉意和心疼,刹那間,自徐建華在我的生活出現後,我初次感到我回來了。度過所有這些歲月,這些為該不該竊聽的困擾、是不是真愛的疑惑、會不會長久的憂慮的火焰所灼燒的漫長歲月,我又回來了。正是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他說其他四個碟都是我不愛聽的,遞給我他悄悄收好的我的項鏈,用默然的了解和關心吸引我靠近;正是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他第一次和我單獨約會,握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臉龐因為緊張而繃得緊緊卻努力自然地問我想去哪裏吃飯,讓我莫名的心軟,有股衝動想輕握他的手;也是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他抱緊我,在我耳邊低聲說:夏雲,我愛你。

我靠在他的胸前。突然間,我覺得我的心中有了答案,一切問題的答案。我感到很累,極度勞累鬆懈下來的累。我的心離開他仿佛已經很久遠了,久遠得足以遺忘,也足以被遺忘。在我幾欲放棄的時候,驀然發現,原來他還在這裏。一直在這裏。

我抬起頭。他的眼中的溫柔漸深,他的唇角漾起些微笑意,那些真摯的愛,不僅僅是記憶,不再是記憶。

我快步走進一樓大堂。我的心充滿陽光,我想奔跑,想大笑,想流淚,體悟到失去後重新獲得的格外珍惜與倍感快樂。我不住的想著我們的下一次見麵,就在今天下班後或者今天晚上,哪怕是深夜,我的心不再有重重的磚石壓抑,我可以像當初,徐建華出現前的當初一樣,蹦跳到他麵前,雙手攀著他的脖子,嘻哈的逗他……

我很快完成了第二稿的核對。我對自己高速的工作效率感到滿意,那一行行黑色的字重新有了生命,有了活力。我伸伸腰,準備出去晃悠晃悠——原來,心情太好也會想逃班。站起身,拿起在桌上的手機,手中手機的顯示屏亮了。是一個最不想接的電話。鈴聲不斷,我感覺到有人抬頭不解的看我,閉了閉眼,我深呼吸,按了通話鍵:“喂”。徐建華說:“夏雲,上次我托你的事你不用理會了。伍德已經被捕。而且,我們找到證據,對孟林立了案。”

我坐下來,手機隨意丟在桌角。為什麼?不必竊聽,我本該鬆一口氣,如釋重負,盡管我已決定當作徐建華從未出現,但他主動提出無需竊聽,會讓我的決定更理所當然,更心安理得,為什麼,我卻深感不安?

我靠近桌子,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上次我托你的事你不用理會了。伍德已經被捕。而且,我們找到證據,對孟林立了案”,這句話有什麼問題?是什麼讓我如此忐忑?

我無意識的拿起眼前的稿件,翻動著。“被捕”“證據”“立案”……一遍遍的過濾徐建華的話,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妥。我的手停頓,心跳如鼓,是證據!我知道了,是“證據”這兩個字讓我不安。我想起呂清說的話:“我是個律師,所以,我用證據證明事實。夏雲,這,就是證據。要怎麼做,是你的選擇。”信封,呂清給我的信封,一定有什麼!在哪裏,信封在哪裏?我驚慌的回想,對了!

我跑出去,跑出辦公室,跑出公司,跑進電梯,跑出大堂,跑到路邊。好一會,我明白過來,這是公共汽車站,我不能坐公共汽車,我不能等了,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再跑,跑到前麵一個路口,一個較容易攔到的士的地方,我胡亂的招手,不管迎麵而來的的士裏麵是否有人。

緩慢,緩慢的車速。我不斷暗自祈求,快一點,再快一點。司機不會知道我有多焦急,即便知道,也不會為我付出交超速罰單的代價。我的眼前,眼前的世界是一個巨大的信封,沉重而魔幻,仿佛又是一個潘多拉盒子,誘使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