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外的目擊者
隔天早晨。班上有一部分的人看起來正忙於交換消息。他們是昨天執行搜索目撃者的團體,平田小組以及櫛田小組。池他們雖然很討厭受歡迎的平田,但似乎對緊跟著平田的女生按捺不住興奮之情,看來很開心地熱絡聊天。就我所聽見的,平田他們好像也沒有得到比較有用的消息。看來事情並沒有簡單到放學後探聽一次就能找到目撃者。大家看來正在記錄直接問過話的對象,不時地操作手機並且做著筆記。
我的話則是一如往常的孤單一人。雖然櫛田有向我搭話,但我不擅長麵對人群,而且即使待在那種場合,我也不會作出發言。於是,我就請她晚點再把情況告訴我。
另一方麵,這名不斷拒絕櫛田邀約的鄰座同學,今天也依然一臉事不關己地進行著課堂的準備。
身為事件當事者的須藤,則還沒到校。
「唉——真的有辦法證明是C班那些傢夥們的不對嗎……」
「隻要能找到目撃者,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喲。一起加油吧,池同學。」
「就算你說要一起加油,但說起來真的會有什麼目擊者嗎?須藤不是隻說隱約覺得有而已嗎?這果然是騙人的吧?那傢夥很暴力而且還時常挑釁別人。」
「如果連我們都懷疑他,那事情就不會有任何進展了。不是嗎?」
「這雖然是沒有錯啦……可是假如結論是須藤的錯,那好不容易增加的點數,就會全部被沒收對吧?這麼一來就會是零點喔,零點。這樣下去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們的零用錢都會是零。盡情玩樂根本就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那時候大家再從頭開始存就行了。我們也才入學三個月而已嘛。」
今天我們班的英雄也毫不動搖地說著了不起的話。女生因為平田這種耿直的發言而紅了雙頰。輕井澤似乎對她自豪的男朋友非常引以為傲,因而表現得一臉得意。
「我認為點數很重要。它不是還會關係到大家的幹勁嗎?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死守著班級點數。即使它隻有八十七點。」
「我瞭解你的心情。但太執著於點數而看不見本質是很危險的。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始終都是珍惜夥伴。」
池對於平田這濫好人發言表現出狐疑的態度。
「就算……錯的人是須藤也一樣?」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遭受責怪,心裏一定會覺得不好受。這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平田卻毫不遲疑地點了頭。池被這種彷彿訴說「犧牲自己根本不算什麼」的直率想法給鎮住似的低下了頭。
「平田同學說的話雖然很正確,但我果然還是很想要點數呢。A班那些人每個月都能得到將近十萬圓。我真是超羨慕的。而且也有女生買了一堆流行服飾及配件。與其相較之下,我們豈不就像是在最底層嗎?」
坐在桌上的輕井澤搖晃著雙腿。看來同年級學生之間的壓倒性差距讓她痛苦得不得了。
「為什麼我不是一開始就在A班啊?要是我在A班的話,現在應該正過著非常快樂的校園生活吧。」
「我也覺得要是在A班就好了呢。這樣就可以和朋友去各種地方玩了。」
回過神來,拯救須藤的局麵,已經轉為各自的妄想。
雖然除了隔壁的我之外不會有人發現,但堀北對池和輕井澤的妄想不由自主地失笑出來。她應該是想說「你們怎麼可能一開始就在A班」吧。
接著,她似乎為了不讓自己受到噪音影響,於是隨即拿出從圖書館借來的書,開始閱讀起來。我看了一眼,發現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選得真好。
「要是有那種一瞬間就可以升上A班的秘訣就太棒了。要存班級點數實在太困難了吧。」
我們跟A班的差距大約是一千點。不用說也知道天差地遠。
「你就開心吧,池。有個唯一的辦法,能夠讓你瞬間升上A班。」
教室前門傳來了這樣的聲音。茶柱老師在距離課堂開始還有五分鍾的時間點來到了教室。
「老師……你剛才說什麼?」
不禁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的池端正了姿勢,並且如此回問。
「我說,即使沒有班級點數,也有方法能夠升上A班。」
正讀著書的堀北也抬起了頭,像是想瞭解這是真是假。
「又來了小佐枝老師,你別再捉弄我們了啦。」
「我才不會受騙。」就連平時會咬著話題不放的池,這次也都如此笑道。
「這是真的。這所學校也備有這種特殊方法。」
然而,如此回話的茶柱老師看起來完全不像在亂說話。
「看來……這似乎並不是為招來混亂的詭計呢。」
就算茶柱老師有時候不會提供該給的消息,但應該也不會說謊吧。
池那嘿嘿傻笑的態度,也逐漸開始改變。
「老師,那個,請問您所謂的特殊方法是什麼呢……?」
池為了不得罪老師,便像是在請示上級般如此問道。
已經進教室的學生們也全都看向了茶柱老師。
即使是不覺得升上A班會有多大好處的學生們,應該也都認為預先知道這種方法不是什麼壞事吧。
「我在入學典禮當天應該已經通知過了。這間學校裏沒有點數買不到的東西。換句話說,意思就是你們可以使用個人點數來強行換班。」
茶柱老師輕瞥堀北和我一眼。用點數向校方購買考試分數的這個方法,我們已經實際嚐試過。這就是老師所言不假的證據。
班級點數跟個人點數是連結在一起的。假如沒有班級點數,也就不會有每個月彙入的個人點數。不過,這也不完全等於無法獲得點數。預先知道這件事也算是不錯。隻要有轉讓等方式存在,理論上即使班級點數是零,也可以收集個人點數。
「真、真的假的!要存多少點數才能夠做到這種事情呢!」
「兩千萬。你們努力存吧。這麼一來就能升上喜歡的班級了。」
池聽到這不合理的數字,便從椅子上誇張地跌下去。
「兩千萬?……這不是絕對不可能的嗎!」
各個座位也同樣噓聲四起。期待越多,失望越大。
「確實正常來說不可能。但由於這將會無條件晉升A班,所以點數這麼高也是當然的吧。假設減少了一個位數,那麼三年級畢業前夕A班人數應該會超過一百人。這種A班一點價值也沒有。」
這並不是隻要維持每個月分發的十萬點,就能夠簡單達成的數字。
「那麼請問……過去有沒有學生成功更換過班級呢?」
這是理所當然的問題。高度育成高級中學創立以來已經過了大約十年。應該有成千上百名學生在這所學校戰鬥到最後。要是其中存在著達成目標的人,即使隻有一點點,但這也會為其帶來真實感。
「很遺憾,過去並沒有人成功。理由應該非常明顯吧。即使入學開始就精準維持班級點數,並且也不使用點數,三年期間就是三百六十萬。就算像A班那樣有效率地增加點數,也不知道能否達到四百萬。正常存點數是絕對不夠。」
「這樣豈不就跟辦不到是一樣的嗎……」
「實際上近乎不可能,但並非不可能。這差別可是很大的喔,池。」
然而,在我察覺時,班上半數學生都快要對這話題失去了興趣。
對目前希望獲得一兩百點個人點數的D班而言,兩千萬這種高額點數是個在想像範圍之外遙不可及的夢。
「請問能不能讓我問一個問題呢?」
舉手發問的人,是剛才靜觀情況的堀北。她應該是判斷事先詳細瞭解晉升A班的手段是再好不過的吧。
「請問學校開設以來,過去學生最多存了多少點數呢?如果有例子作參考的話,我希望您能告訴我。」
「這個問題相當不錯啊,堀北。他應該是在距今三年前,即將畢業的B班學生吧。有一名學生存到了一千兩百萬左右的點數。這在當時成了話題。」
「一、一千兩百萬!而且還是B班的學生!」
「不過那名學生結果沒有存到兩千萬點,而且在畢業前就遭受退學了。退學的理由是——因為那名學生為了存點數,而進行了大規模的詐騙行為。」
「詐騙?」
「他一個接著一個地欺騙剛入學且知識淺薄的一年級學生來收集點數。雖然他應該是打算存兩千萬來轉上A班,但是校方不可能會允許這種暴行,對吧?我認為著眼處並不壞,可是對於破壞規則的人,校方就必須好好地施予製裁呢。」
別說是成為參考,這些話讓我們理解要達標是更加趨近於不可能。
「剛才那些話的意思是,即使我們做出犯罪般的行為,極限也是一千兩百萬呀。」
「看來我也隻能放棄,並且乖乖靠班級總和點數來往上爬了呢。」
堀北彷彿覺得特地舉手發問的自己像個笨蛋,接著重新開始讀起書來。
所謂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這樣啊。你們當中還沒有人在社團活動中獲得點數。」
茶柱老師偶然想起似的做出令人意外的發言。
「那什麼意思啊?」
「依據學生在社團活動中的活躍及貢獻程度,有時候會出現個別發放點數的案例。例如,像是書法社的人如果在比賽中獲獎,這種狀況校方就會給予與其相應的點數。」
班上的同學們對於初次聽聞的通知大吃一驚。
「隻、隻要在社團活動裏表現活躍,就能獲得點數嗎!」
「是的。除了這個班級,其他班很可能都已經確實通知完畢了。」
「喂,這太過分了吧!你應該早點說啊!」
「都忘記了也沒辦法吧。再說,社團活動並不是為了獲得點數才參加的。這件事實無論你們何時知道,照理說也都不會有影響。」
茶柱老師毫無反省之意地說道。
「不不不,沒有這回事。如果知道這件事的話,我——」
「我就會參加社團了——你不會打算這麼說吧?你難道認為用這種草率的心態參加社團,就可以得到獲獎或是在比賽中表現活躍這類結果吧?」
「這——或許你說得沒錯……!但這還是有可能的吧!」
茶柱老師的說詞,與池的說詞,我都能夠理解。原本不想玩社團的人就算為了點數而參加社團,幾乎也隻會一事無成地結束吧。豈止如此,以半吊子心態加入社團,也可能會妨礙到認真埋頭於社團活動的學生。
但相反的,為了點數而加入社團,也有可能讓才能開花結果。
無論如何能說的就是——我們的班導非常壞心眼。
「不過現在想想,說不定我們在更早的階段就能看出來了呢。」
「這是怎麼回事呢,平田同學?」
「你們回想看看,體育的東山老師在遊泳池的時候不是有說過嗎?他在第一堂課時,說會發給第一名的學生五千點。那是為了讓我們看穿這件事情的佈局。隻要這麼想的話,這件事就很有真實感了。」
「我怎麼可能會記得啊。」池垂頭喪氣地抱頭說道。
「如果可以得到點數,不管是書法、手工藝還是什麼的,說不定我都已經在做了……」
池好像隻看見好的一麵,但我想其中當然也是另有隱情。
如果不認真投入社團活動並且胡鬧的話,照理說也會在審查上遭到扣分。草率選擇應該隻會自取滅亡。
不過,社團活動中的成績將反映於點數——這件事情變得明確也相當重要。
「堀北。拯救須藤的價值這不就出現了嗎?」
「就因為他在玩社團,所以你要我救他?」
「須藤才一年級就可能選上正式球員的事,你上次也聽見了吧?」
堀北像是回想起來似的輕輕點頭。
「原來這是真的呢……」
看來她至今都是半信半疑。
「擁有多一點個人點數是再好不過的,對吧?他不僅能支撐自己的不及格分數,而且還能像我們這樣去拯救別人。」
「不過我很難想像他會為了別人而自掏腰包呢。」
「我是針對『存下點數是再好不過的』這件事。你明白吧?」
無論是班級點數還是個人點數,多一點都會比較好。
因為這絕對不會變成扣分因素。
再說,現階段也還沒弄清楚賺取分數的方法。如果須藤待在班上能夠增加獲得點數的機會,應該就稱得上是十足的貢獻了吧。堀北也陷入了沉默。若要說為何,那是因為堀北現在也還沒能力生出點數。
「我不打算強迫你幫忙,但是你應該也得稍微認同一下須藤的存在了吧。」
堀北說話雖然很苛刻,但還是會確實地掌握、認清利害關係。
她應該會好好接受事實。
我認為沒有必要繼續多嘴,因此結束了對話。
堀北則做出了沉思的動作,度過無語的一段時間。
1
同學們聽了那段像童話的事後,班上的氣氛雖然暫時熱鬧了起來,但卻又立即被現實拉回。放學後,大家便像昨天那樣四處打聽目撃者的消息。
另一方麵,我對櫛田以及池他們高明或說自然的對話互動相當佩服及驚訝。我一麵對此表示敬意,一麵獨自在後方像背後靈似的四處跟著走。
連跟同班同學盡情談天都無法辦到的我,明顯不可能勝任得了尋找目撃者的任務。初次見麵就能像老朋友般交談的這些傢夥,究竟是什麼東西啊?怪物嗎?
根據情況,他們不隻是姓名,就連對方的連絡方式都有要到。也有或許是被櫛田他們人格所影響而主動前來詢問狀況的人。這也是個了不起的才能呢……
櫛田他們在時間允許之下也前往了二年級學生的教室,然而,卻沒得到有力的線索。
放學後隨著時間經過,學生的數量也急遽減少。我們在已經開始沒有學生與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選擇將搜索告一個段落。
「今天也不行呢……」
大家為了重新研擬作戰,而來到我的房間。
不久須藤過來加入後,我們就開始進行了討論。
「怎麼樣啊?有什麼進展嗎?」
「完全沒有耶。須藤,目撃者應該真的存在吧?」
我也明白池想懷疑的心情。即使加上學校的通知,我們又四處打聽消息,但別說是目擊者,就連半點能獲得消息的跡象也沒有。
「啥?我又沒說誰也有在場,我是說好像有其他人的動靜。」
「咦……是這樣子喔?」
「須藤同學確實沒說他『看見人』呢。他隻是說『總覺得有人』而已。」
「這種東西難道不是須藤的幻覺嗎?而且他應該有在嗑什麼危險的藥物吧。」
不,再怎麼說這也講得太過火了……須藤用頭蓋骨固定技扣住了池。
「啊——!投降!投降!」
姑且不論玩在一起的這兩個人,櫛田與山內正持續苦思。
我們做了各種討論,約莫十分鍾後,櫛田像是靈光乍現般開口說道。
「也許稍微換個方向會比較好呢。例如像是尋找看見目擊者的人。」
「尋找看見目撃者的人?總覺得不太懂你的意思耶。」
「就是要尋找事件當天有沒有人看見誰走去了特別教學大樓對吧?」
「嗯,怎麼樣呢?」
以突發奇想來說,這是個不錯的主意。雖然幾乎沒有學生進入特別教學大樓,但是大樓入口本身卻處在大家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內。也就是說,隻要出現「我在那個時間看見某人進入特別教學大樓」的證言,那就代表更接近目撃者一步了。
「這不是很好嗎?那一切就拜託你們了。」
回過神來,身為事件當事人的須藤就已經開始在用手機玩著他最近很入迷的籃球社群遊戲來消耗精力了。他好像在說奇跡世代怎樣之類的,我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他接著做出了勝利姿勢,似乎是贏了遊戲。
雖說須藤也沒辦法做什麼,不過池跟山內對他那副模樣似乎很不服氣。即使如此他們也沒當場發洩不滿,應該是因為須藤的反撃很恐怖吧。也就是他們假裝自己沒看見。
明天就已經是星期四了。到了星期六日,四處探聽消息也會變得更不容易。
實際上時間可以說是所剩無幾吧。
就在這種時候,玄關的門鈴響起,出現了訪客。
會拜訪我房間的極少數人員都已經全部聚集在這裏了。
我一邊心想「該不會是那個人?」並一邊應門,結果露臉的果真是我猜想的那號人物。
「關於目撃者,你們有進展了嗎?」
堀北彷彿看透一切似的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問道。
「不……還沒有。」
「因為對像是你,我才願意說出來。關於目擊者,我有點——」
堀北話說到一半,就注意到地上擺放著多雙鞋子。
她接著打算掉頭就走,因此我便急忙留住她。
櫛田可能是在意我遲遲不回,於是偷偷探過頭來。
「啊!堀北同學!」
櫛田滿麵笑容地大力揮手。堀北看見這副模樣,當然嘆了口氣。
「看來你隻能進來了喔。」
「看來是呢……」
堀北的樣子看起來很無奈,接著不情願地進了房間。
「喔、喔喔!堀北!」
最高興的當然是須藤。他中斷社群遊戲站了起來。
「你願意幫忙我了嗎?我真的很歡迎你呢。」
「我並沒有那種打算。你們好像連目撃者都還沒找到呢。」
櫛田無精打采地點點頭。
「如果你不是來幫忙,那是來做什麼的啊?」
「我隻是有點在意你們用什麼計畫來行動。」
「就算你隻是願意聽,我也很開心喲。我也希望你能給點建議。」
櫛田說出剛才她想到的點子。堀北的表情始終都很僵硬。
「我不會說這個計畫不好,隻要時間充裕的話,遲早也可能會得到結果呢。」
時間確實是個阻礙。能否在剩餘幾天之內拿出結果,實在讓人很沒把握。
「既然已經確認完現狀,那麼我就先失陪了。」
堀北似乎不想久待,還沒坐下結果就要離開了。
「你不是有想到什麼嗎?關於目撃者的消息之類的。」
剛才在玄關她明顯打算說這件事。
這傢夥也沒友善到會毫無意義地拜訪我的房間。
「……對於正在付出低成效努力的你們,我隻給一個建議。所謂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目撃須藤同學事件的人物確實存在,而且就在我們的身旁。」
堀北帶來的消息比想像中還要更加重大。
我們就連是否存在都很懷疑了,她卻說得好像已經發現了目撃者。
「這是什麼意思啊,堀北?目擊者……你是說真的嗎?」
比起喜悅,須藤先是感到驚訝以及懷疑。這也沒辦法。
包括我在內,在場的每個人在聽見答案之前都不會相信吧。
「是佐倉同學。」
堀北說出意想不到的人名。
「佐倉同學?是同班的那個女生嗎……?」
山內與須藤彼此對視,看起來彷彿想說「佐倉是誰啊?」。這或許也沒辦法。實際上就連我也都沒有馬上想起。
「這次事件的目擊者真麵目就是她。」
「為什麼你能夠這麼肯定啊?」
「櫛田同學在教室說出有事件目擊者時,她低垂著雙眼。多數學生都看著櫛田,或者是一臉不感興趣。然而,當中隻有她一人是這樣呢。事情如果與自己無關,是不會擺出那種表情的。」
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堀北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不漏看班上同學的動作,我對她的觀察力坦率地表示佩服。
「你也是盯著櫛田同學的其中一人,所以這也沒辦法呢。」
總覺得她的說法好像是在挖苦我。
「換句話說,意思就是那個叫作佐倉還是小倉的,很可能是目撃者嗎?」
須藤說出就連當今年輕藝人都不會搞笑裝傻的玩笑話。
「不,佐倉同學毫無疑問就是目撃者。剛才我直接向她確認過了。雖然她沒有承認,不過應該是她沒有錯。」
堀北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依她自己的方式展開了行動。
大家對於堀北為了班上四處奔波,感到十分感動。
「你果然為了我……!」
雖然須藤好像是在感動別的地方。
「你別搞錯。我隻是不希望你們把時間花在尋找目擊者這種徒勞無功的事情上,並將醜態暴露給其他班級看。僅止如此而已。」
「呃——總之你幫助了我們對吧?」
「要怎麼解釋都隨你便。但是我要澄清一點,就是事情並非如此。」
「又來了什麼嘛,你根本是傲嬌嘛,堀北」
池開玩笑似的打算拍堀北的肩膀,但他的手臂卻被抓住,還被壓倒在地。
「痛痛痛!」
「別碰我。沒有下次了。下次你要是再碰我,直到畢業之前我都會一直瞧不起你。」
「我、我沒有碰到你啦……雖然是有打算碰你……好痛!好痛!」
池又是嚐到頭蓋骨固定技,又是遭到手臂固定技的,真是災難連連。雖然這是他自作自受。
話說回來,剛才那些並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夠做到的動作。從堀北的哥哥會空手道、合氣道來推測的話,這傢夥應該也有在學些什麼吧?
「唔唔……我的手臂……!」
「池同學。」
堀北叫了在地上痛苦掙紮的池。她應該是覺得自己做得太超過了吧。
「能容我更正內容嗎?直到畢業之前,事情可不會隻有瞧不起你這麼簡單。」
「唔唔唔!這樣更過分了!」
池遭受言語上的追擊,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不過是佐倉嗎……目撃者居然偏偏出現在D班。
很難講這稱不稱得上是個好消息。
「這不是太好了嗎,須藤?如果是D班學生,那她絕對會願意作證的!」
「喔。我雖然很高興有目撃者,不過佐倉是誰啊?你認識嗎?」
山內對須藤不清楚的模樣感到吃驚,接著如此答道:
「你是認真的嗎?她就是坐你後麵的女生啊。」
「不是吧,是左前方吧?」
「你們都說錯了喲……是須藤同學的右前方。」
櫛田看起來有點不高興地如此更正。
「右前方……我完全不記得耶。雖然我是有感覺到好像有誰坐在那裏啦。」
這是當然的吧。如果隻有右前方的座位空著,那也太莫名其妙了。
那名叫作佐倉的女孩確實存在感薄弱。但即使如此,就連對方的存在都不曉得,還真是個大問題。
「我應該認識她喔。我總覺得好像有點耳熟。」
須藤有種腳碰不到地的輕飄飄感。
「跟我說說她有什麼特徵吧。」
「那麼,就是那個啦。她是班上胸部最大的女生。這樣講的話你就知道了吧?不是有個胸部特大的女生嗎?」
池復活過來回答佐倉的特徵。但再怎麼說,光憑這些也無法讓人明白吧。
「啊——是那個不起眼的眼鏡女呀。」
你們還真的把這一點掛記在心上了啊……有點讓人傻眼。
「不可以用這種方式去記住人家啦,池同學。這樣她很可憐。」
「不、不不……不是啦,小櫛田。這是那個啦,我絕對不是抱持著不正當的心情在說。你看,我們不是會用『這男生身高很高』等印象大略去記人嗎?我隻是同樣準確掌握住對方的身體特徵而已……!」
櫛田對池的信任感急遽消失。池雖然急忙挽救,卻已經太遲了。
「可惡!不是……不是這樣啊!那種不起眼的女生,我又完全不喜歡!不要誤會我啦!」
不,我想她完全沒有誤會這點。
大家放著崩潰大哭的池不管,就這樣把話題轉移到佐倉身上。
「剩下的就是佐倉同學知道多少了呢。這部分情況如何呢?」
「誰知道呢?這也隻能向她本人確認了呢。」
「那我們接下來一起去佐倉的房間不就好了嗎?也沒什麼時間了。」
山內提出的建議似乎說得過去,但這還是得取決於對方的個性及想法吧。
佐倉在班上是個性格非常乖巧的女生。要是不熟的人忽然不請自來,也不難想像她會感到為難。
「那麼,我先試著打通電話吧?」
這麼說來,櫛田知道包含我跟堀北在內的全班同學連絡方式。
櫛田將電話貼在耳邊約莫二十秒,但接著搖搖頭,結束通話。
「不行,她沒接呢。我待會兒再打打看,但這樣也許會有點怪怪的。」
「怪怪的是指?」
「即使她有告訴我連絡方式,但我覺得被不熟識的我連絡,她也會困擾呢。因為我實際找她說話,她好像也不太想理我。」
表示她有可能是假裝沒接到嗎?
「意思是她就像是堀北這類型的人嗎?」
我覺得在堀北本人麵前使用這種問法很有問題喔,池。
雖然堀北似乎不介意。不如說,她對池的發言好像沒什麼興趣。
「再見。」
「啊,堀北同學!」
堀北抓準時機忽然站起來,接著走向了玄關。
當我們站起來想追上去時,就聽見「啪」的關門聲。
「真是個傲嬌的傢夥。」
須藤一邊用食指蹭蹭鼻尖,一邊有點開心似的嘿嘿笑。
雖然我覺得那傢夥既不傲也不嬌,屬性完全是「無」……她是無傲、無嬌才對。
既然堀北都回去了,少了她也沒辦法。我們於是繼續進行話題。
「佐倉同學感覺應該是單純很怕生吧。就我的觀察而言。」
瞭解幾乎沒怎麼說過話的人才奇怪吧。
「她不管做什麼都很不起眼呢。真是空藏美玉呀。我是指這個。」
山內這麼說完,就故意做出雙手捧胸的動作。
「是呀是呀。她的胸部真的特別大。她要是能可愛點就好了呢!」
池才在後悔剛剛的發言,結果現在似乎已經忘記過去的反省,興奮地這麼說道。
啊,櫛田又露出了苦笑。池發現之後,又開始後悔自己搞砸了。
人是種會重復失敗的生物——他的生活方式就像是這句話的最佳寫照。
若要說當中的問題之處為何,就是我明明沒做任何發言,卻總覺得櫛田彷彿把我跟池、山內視作同類。櫛田露出的苦笑,就像是想說:「反正你也是滿腦子胸部吧?你這個大變態。」當然,這隻是我擅自的被害妄想。
「咦?佐倉長什麼樣子啊?不行,我完全想不起她的長相。」
佐倉的名字跟長相我則是勉強對得上。我是在之前被拉去參加賭局時記住的,而那次也是跟胸部有所關聯。看來我似乎也是一丘之貉呀……
佐倉有種總是獨自靜靜駝著背的形象。
「這麼說來,我還沒看過佐倉跟誰講過話耶。山內你呢?呃,咦……?山內你好像說過自己被佐倉告白對吧?這樣的話,不就能順利跟她問出消息了嗎?」
這麼說來山內確實說過這種話。我因為池這些話而回想起來。
「啊,啊——嗯……我好像說過這種話,但也好像沒有說過耶。」
山內迅速裝傻。
「果然是騙人的啊……」
「笨……才不是呢。這才不是騙人的,隻是我搞錯了。對方不是佐倉,而是隔壁班的女生啦。她也像佐倉一樣是個性格陰沉的醜女。喔!抱歉,我收到郵件了。」
山內說了這些話打算矇混過去,接著便拿出手機裝模作樣地操作著。
佐倉確實很不起眼,但好像也不是醜女。雖然我沒有清楚直視過她的臉,不過她的容貌似乎相當端正。
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很有把握地斷言,果然是因為佐倉沒什麼存在感的緣故吧。
「明天我先自己去問問看她喲。我覺得一群人向她搭話,也隻會讓她產生戒心。」
「這麼做應該不錯。」
要是櫛田無法卸下佐倉的心房,那麼誰都無法說服她了吧。
2
「……好熱……」
這間學校的製服並不會換季,一整年都規定穿西裝外套。其理由很簡單,因為基本上無論何處都設有完善的冷暖氣設備。缺點就隻有上下學時的炎熱感。
早上上學時間。在宿舍到學校的幾分鍾,我知道自己的背已經開始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我逃命似的進入校舍,接著迎接我的便是涼爽的空間。
對有晨練的學生來說,這還真是地獄。努力晨練完的男女生,正聚集在教室的冷氣出風口附近。旁觀者看來,這就像是群聚在燈光下的蟲子。這個比喻好像不是很好。
「綾小路同學,早安。」
向我打招呼的人是平田。今天他的表情也非常爽朗。我從他身上隱約聞到了甜甜的花香味。如果換成女孩子,八成會忍不住說出「抱緊我吧!」來如此懇求平田。
「我昨天從櫛田同學那裏聽說了喔。她說找到目撃者了呢。好像是佐倉同學。」
佐倉還沒到校。平田往她的座位看了過去。
「你平常會跟佐倉說話嗎?」
「我?不……隻有打招呼的程度。她在班上總是一個人。雖然我也想做點什麼,不過如果對方是異性,我也沒辦法硬是邀請人家呢。雖說如此,拜託輕井澤同學似乎也會產生一些問題。」
超積極派的輕井澤,與佐倉之間的對話——這還真是難以想像。
「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先等櫛田同學的消息吧。」
「是沒問題,不過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啊?去跟池或者山內講會比較好喔。」
把話告訴我這種小隊(?)中最低階的人,也沒有任何意義。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但硬要說的話,應該是因為你也能連係堀北同學吧?因為堀北同學除了你之外,好像都不會跟別人說話呢。」
「原來如此。」
唯有這點,我比那兩個人都還更加能夠勝任。我應允後,平田就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如果換成女孩子,剛剛那種動作想必會讓她的心動點數達到一百,並且心跳不已吧。
「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最近一起出去玩吧。怎麼樣呢?」
喂喂喂,這傢夥光是女生還不夠,打算讓我也心跳不已嗎?
假如你以為熱愛孤高的我會輕易答應英雄的邀請,那就大錯特錯了。
「嗯,是可以啦。」
啊!我講出與心中反感完全相反的話了。可惡,我的嘴巴怎麼這麼壞。
我才完全沒有在等平田來邀我出去玩呢。
對、對啦。這都是日本人這種民族的錯。因為生性無法說NO,因此隻要受到邀約就會迷迷糊糊地跟著去。
「抱歉,你是不是沒興趣呀?」
平田察覺到我好像正在煩惱。
「我去,我去。我當然要去。」
我用可能會讓人感覺有點惡心的語氣回答道。
我雖然試著佯裝自己是個自尊心高的男人,但實際上卻想去得不得了。
「不過,你女朋友沒關係嗎?」
「嗯?喔,你說輕井澤同學?沒問題的。」
他的反應真幹脆呢。嗯,情侶的交往方式應該也是千差萬別吧。
從他們還互相稱呼姓氏這點來看,他們間的距離或許還不算很靠近吧。
我依依不捨地與平田道別,接著便一邊滑著手機,一邊等待朝會開始。
等我回過神來,佐倉就已經坐到位子上了。
她也沒在做什麼事情,看起來就隻是坐在位子上等待時間經過。
佐倉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學生呢?
在這個班級開始生活三個月,大家卻除了她的姓氏之外,對其他消息一無所知。
而且這不光是我,班上的其他人似乎也都不知道。
櫛田與平田很積極,不論跟誰都能打成一片。而堀北則不會對孤獨感到痛苦。
那麼佐倉呢?她跟堀北一樣喜歡獨自一人嗎?還是說,她也像我一樣不曉得與人的相處之道,因此正在煩惱呢?櫛田應該會幫我弄清楚這個疑問吧。
3
放學後,櫛田在班會結束的同時離開座位,然後來到靜靜準備回家的佐倉身邊。櫛田的模樣很罕見地看起來有點緊張。
池、山內還有須藤似乎也很在意對話內容,而將注意力放在櫛田她們身上。
「佐倉同學。」
「……什、什麼事……?」
戴著眼鏡的駝背少女看起來很沒勁地抬起了頭。
她似乎沒想到會被人搭話,模樣顯得有些慌張。
「我有些事想請教你,可以嗎?是關於須藤同學的事情……」
「對、對不起,我……接下來還有安排……」
佐倉擺出很明顯的尷尬表情,並且撇開了視線。她強烈地散發出一種不擅長或者不喜歡跟人說話的氛圍。
「我不會佔用太多時間喲。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須藤同學被捲進事件時,佐倉同學你是不是就在附近呢……?」
「我、我不知道。堀北同學也這麼對我說過,可是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佐倉的話語雖柔弱,但她清楚地表示了否定。
櫛田應該也不想對表現排斥態度的佐倉做出強行逼問的行為吧。
雖然櫛田露出有點不知所措般的苦惱表情,卻又立刻恢復了笑容。
她應該是覺得即使如此也不能在此輕易作罷吧。
因為佐倉的存在,說不定會大幅影響須藤未來的待遇。
「我……可以回去了嗎……」
不過,佐倉的模樣好像哪裏怪怪的。看起來並非單純不擅長與人對話,而是在隱瞞些什麼。這點從她本身的行為也看得出來。
她隱藏著自己的慣用手,同時連視線交錯都不願意。即使不擅長與人眼神交會,也會在某種程度上看向對方。可是佐倉卻一點也不打算麵向櫛田。
如果對象換成我或者池,那也還能理解。她跟櫛田在形式上也交換過連絡方式。麵對這種對象,她所表現出來的舉止實在很異常。堀北從她身上感受到的異樣感並沒有錯。想必她也像我一樣發現了幾個可疑之處。
「我現在能不能佔用你一點時間呢?」
「請、請問這是為什麼呢?我明明什麼也不知道……」
若要說櫛田有什麼失敗之處,那也許就是在這種場合向她搭話。
不自然的對話要是拖得越久,必然會集中週遭目光。
然而,這對櫛田來說應該是個完全的失算吧。她認識佐倉,而且還交換了連絡方式。以櫛田看來,她應該預想自己可以更順暢地跟佐倉對談吧。
如果她沒料到會遭受拒絕,那麼這種狀況也就能理解了。
在我旁邊守望著事情經過的堀北,露出有點得意的表情往我看了過來。
我知道你的洞察能力非常優異啦……
「……我不擅長與人相處……對不起。」
她完全不想接近櫛田,這真的很不自然。
櫛田對於過去曾經說過話的佐倉,是這麼形容的——雖然溫和乖巧,但就隻是個普通的女孩。
她剛才的態度明顯不尋常。櫛田似乎也感受到了這點,因此藏不住心中的困惑。櫛田明明就擅長與人拉近距離,這次卻進行得不順利。
堀北也正因為清楚這點,看了她們的互動後,便得出了一個結論。
「真是棘手呢。沒想到她無法成功說服。」
堀北說得沒錯。這個班級恐怕沒有人比櫛田更有辦法與佐倉交談。
即使對象不擅長與人相處,櫛田也能營造出讓人自然對話的空間。
不管是誰都擁有一種叫作個人空間或者個人領域的東西,它是種「若是被別人靠近就會感到不愉快的空間」。
身為文化人類學者的愛德華‧霍爾,把個人空間更細分成四種。其中有一種空間領域叫作親密距離。當他人靠近到可以抱住自己的程度,也就是踏入親密距離中的「極近距離」時,人當然會表現出強烈的排斥感。不過,如果是情人或好友,就不會對這種距離感到不舒服。櫛田的情況則是即使她踏入了關係不深者的極近距離內,大致上都不會令人排斥。應該說是不會使人意識到親密距離的存在。
然而,佐倉卻對櫛田表現出露骨的排斥感。
不對……她看起來是打算逃跑。
彷彿像是在印證這件事情一般——她現在已經不再使用一開始所說的「我接下來有安排」這句話了。如果是接下來真的有安排的人,照理說會一直重復這句話。
佐倉像是要跟櫛田保持距離似的收拾書包,接著站了起來。
「再、再見。」
她似乎判斷對話無法好好結束,所以選擇逃跑。
佐倉緊抓放在桌上、應該是她個人物品的數位相機,然後邁出步伐。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肩膀撞到了邊走邊用手機跟朋友聊天,沒在看路的本堂。
「啊!」
數位相機從佐倉的手上滑落,接著摔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本堂似乎想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機上,簡單說聲「抱歉抱歉」,就走出了教室。
佐倉急忙撿起數位相機。
「騙人……畫麵出不來……」
她摀著嘴巴,明顯大受打撃。看來數位相機因為撞撃而壞掉了。佐倉按了好幾次電源按鈕,也重新安裝了電池,不過相機卻完全沒有開機的跡象。
「對、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忽然向你搭話……」
「不是的……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再見。」
櫛田沒辦法叫住灰心喪誌的佐倉,隻能懊悔地目送她離開。
「為什麼我的目撃者會是那種陰沉女啊,真是倒楣。她到底有沒有意思要救我啊。」
靠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的須藤,深深嘆息並吐出了這段話。
「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而且佐倉同學也還沒親口說她有看見。你不可以直接這麼說她喲。」
「我知道啦。我要是打算說的話剛才就會講了。我已經是成人了,所以懂得自我克製。」
「須藤同學,目撃者是她的話,說不定反而是件好事喔。」
「這是什麼意思啊?」
「她一定不會當你的目擊者並替你作證。這個事件也將會處理成是你擅自引起的。雖然最後無可避免會對D班造成影響,不過幸虧時間點是現在。使用暴力,再加上偽證。我不認為這場牽連到校方的騷動會隻有一、兩百點的懲罰。隻要想到隻會失去現有的八十七點便能了事,這也可以說是很幸運了呢。校方也無法漠視你申訴冤枉,所以理應不會讓你退學。雖然想必責任比例會大於C班。」
堀北似乎至今都把想說的話都藏在心中。這次她毫不留情地滔滔不絕。
「別開玩笑了。我是冤枉的啦,冤枉的。我打人也隻是正當防衛。」
「正當防衛不是這麼天真的事。」
啊,這點我之前說過。
「欸,綾小路同學。」
我的肩膀被戳了戳,而回過頭就看見櫛田的臉非常靠近我。從近距離看櫛田也相當可愛。我不但沒有感受到親密距離被入侵的不快,甚至還想要她更靠近一點。
「綾小路同學,你是站在須藤同學這一邊的吧?」
「嗯……是沒錯。不過,你怎麼又重問了一遍?」
「你看,因為情勢有點險惡,而且總覺得大家想救須藤同學的心情正在減弱。」
我環視教室一圏。
「是啊,我想大概是吧。雖然這真的也沒辦法。」
關鍵目撃證人——佐倉,要是否認的話,那麼也無法有所進展。
「我不覺得能找到完美的解決方案。我們放棄吧,須藤。」
池也像是失去了一半幹勁似的如此嘟噥道。
「什麼啊,你們不願意幫忙我嗎?」
「因為……對吧?」
池彷彿在尋求認同般向班上剩下的同學們搭話。
「就連你的朋友似乎也沒打算幫忙。真遺憾呢。」
班上剩下的學生們並沒有否定池和堀北說的話。
「為什麼就隻有我會碰到這種事啊?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你說的話還真有趣呢,須藤同學。你有發現這一切都像是回力鏢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雖然班上的情勢數度變得險惡,但今天卻更勝以往。
不過,看得出來須藤因為對像是堀北,而正在盡全力克製情緒。
此時,意想不到之處飛來一把利刃。
「你應該還是退學會比較好吧?你的存在很不美麗。不,應該能夠說是醜陋吧。Red hair同學。」
這個男人每天都看著隨身攜帶的手拿鏡,整理自己的發型。
他是在這個班級中格外顯眼的男人——高圓寺六助。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試試看啊!喂!」
「要重說好幾次實在太沒效率了。真是Nonsense。你若是自覺理解能力很差才這麼說的話,我是不介意特別為你再解說一次啦。」
高圓寺一次也沒將視線望向須藤,宛如自言自語般如此答道。
砰!——教室響遍桌子被用力踹飛的聲響。場麵本來還有些許樂觀氣氛,現在頓時完全凍結。須藤氣勢洶洶地站起,不發一語走向高圓寺身旁。
「到此為止,你們兩個都冷靜下來。」
在這個最糟的情況下唯一能採取行動的男人,就是平田。我的心裏小鹿亂撞。
「須藤同學,你雖然很有問題,不過高圓寺同學你也有不對。」
「嗬。我打從出生就不曾做過覺得自己不對的事情呢。這是你的誤解。」
「正合我意,我要打得你麵目全非,再讓你向我磕頭謝罪。」
「我說住手。」
平田抓住須藤的手臂試著嚴厲製止,可是須藤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須藤應該是打算把包含堀北的責罵在內的所有憤恨,全都發洩到高圓寺身上吧。
「快點住手啦,我不想看到朋友之間打架……」
「櫛田同學說得沒錯。況且不管高圓寺同學怎麼樣,我都站在你這邊,須藤同學。」
你太帥了啦,平田。你幹脆不要叫作平田,把名字改成「英雄」會比較好。這樣滿不錯的。
「這個場麵就交給我處理。須藤同學,你還是安分一點會比較好。你現在要是擴大了騷動,學校對你的觀感也會變差。沒錯吧?」
「……嘖。」
須藤瞪了高圓寺之後就離開了教室。教室的門被他「砰」地用力關上,接著走廊傳來一聲大吼。
「高圓寺同學,我不打算強求你的幫忙,可是你嚴厲責罵他是不對的。」
「很遺憾,但我並沒有做錯事情。而且還是打從出生以來一次也沒有。哎呀,約會時間差不多到了。我先告辭了。」
在旁觀兩人罕見的接觸同時,我深切感受到班上的不團結。
「須藤同學並沒有成長呢。」
「堀北同學你也是。應該還有更委婉一點的說話方式吧……?」
「我對於打了也沒反應的對象,一直都不會手下留情。他隻會有百害而無一利。」
你明明對打了卻有反應的對象也是會毫不留情地繼續打。
「怎樣?」
「唔……」
她朝我投來了一把銳利的手術刀(視線)。我雖然很畏縮,卻還是稍微反駁了她。
「世上有句話叫作大器晚成。須藤將來說不定會打進NBA喔!他潛藏著帶給世界巨大貢獻的可能性。年輕人的力量,是無可限量的。」
我試著說出像是會使用在電視廣告上的廣告標語。
「我沒打算全盤否定他十年後的可能性,可是我現在要求的是為了升上A班所需要的戰力。現在不成長就沒有意義。」
「您說的是……」
堀北堅持了她一貫的立場,因此還算是可以。我在意的是池他們。
他們很容易改變自己的立場,所以情況並不穩定。
「你跟須藤很要好吧?好像也經常一起吃飯。」
「我覺得算是不錯。可是他有點太絆手絆腳了吧。就算是現在,最會蹺課的就是須藤,而且像那樣去打架的也是須藤。這部分還是得劃清界線呢。」
原來如此。看來池也抱持著他自己的想法。
「我會努力說服佐倉同學。這樣的話,這個糟糕的情勢一定就會有所改變。」
「是嗎?我就藉這次機會說明。我認為佐倉同學即使作證效果也很薄弱。校方恐怕也會對從D班忽然冒出的目撃者表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