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懷疑……是指校方會認為這是假的目撃者?」
「當然。照理說校方會認為我們是串通好來作證的。這無法成為絕對的證據。」
「怎麼會……那怎麼樣的證據才靠得住呢?」
「假如奇跡真的存在,要是目擊者是別班或者其他年級的人,而且對方還從事件發生之前就從頭看到尾,又深受校方信任,那說不定就有希望了呢。然而,這種人物並不存在。」
堀北很有把握似的這麼說道。而我的想法也是一樣。
「那麼……即使再怎麼努力證明須藤同學是冤枉的也……」
「如果這次事件是在教室內發生的打架,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是什麼意思呢?」
「呃,因為教室裏不是有裝設觀察班上情況的監視器嗎?所以不管發生什麼,證據都會非常充足。如此一來,也能一舉揭穿C班那夥人的謊言。」
我指了教室天花板角落附近裝設的兩台攝影機。
雖然校方為了不幹擾到學生,而設置了微型監視器,還讓它融入了裝設背景之中。但教室設有監視器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
「校方會利用那些攝影機來檢查課堂中的私下交談,或者打瞌睡。否則也無法每個月做出準確的審查。」
「……真的假的?我之前都不知道……!」
池彷彿心裏受到沖撃似的盯著監視器。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呢……居然有監視器呀。」
「這東西意外地難以發現呢。我也是直到一開始公佈點數結果時才發現。」
「一般人都不會在意攝影機的位置。就算是經常去的便利商店,我們也不會具體去掌握住攝影機的位置對吧?」
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他要不是心裏有鬼,就是個相當神經兮兮的人。又或者是偶然看見才會記下來。大概就是這其中的某一種。
那麼,也已經沒必要尋找目撃者了。我就回宿捨去吧。
櫛田他們很可能會說要尋找新的目撃者。要是被捲入其中也很麻煩。
「綾小路同學,要不要一起回去?」
「…………」
來自堀北的這份邀請,令我忍不住把手掌貼在她的額頭。雖然堀北額頭很冰涼,但也確實帶有肌膚的溫暖,並且相當柔軟。
「……我沒有發燒喔。我也有些事想找你商量。」
「喔、喔喔,是可以啦。」
堀北居然會邀我,還真稀奇。這樣看來明天應該會下紅雨。
「你們兩個果然有一腿對吧?昨天我光是想碰她的肩膀,就差點被她殺掉了耶……」
池有點不服氣似的看著我這隻摸著堀北額頭的手。
堀北察覺到這點之後,表情也沒特別變化,便抬頭看著我這麼說道。
「能拿開你的手嗎?」
「噢,抱歉抱歉。」
不知為何堀北沒有反擊過來。我對此安心的同時,一麵把手移開她的額頭。這完全是無意的舉動。
我們兩人並肩走出走廊。雖然我大概猜想得到,不過堀北要說的是什麼呢?
「對了。回去之前我想順道去一個地方,可以嗎?」
「隻要別太久就沒關係。」
「我想想,應該十分鍾左右吧。」
4
我在天氣變得更加悶熱的放學後,來到事件現場的特別教學大樓。由於不是發生殺人事件,所以大樓沒有貼著禁止進入的封條,也看不見與平時有什麼特別的不同。這棟校舍聚集著特別課程教室、家政教室、視聽教室等不會頻繁使用的設備。這裏下課後就幾乎沒有人跡,因此不會讓任何人撞見。如果要把須藤叫出來,那這也算是校園中最理想的地點之一。
「好熱啊……」
這裏的悶熱程度真不尋常。學校的夏季說不定本來就是如此,但校舍裏頭基本上都很舒適,因此我對炎熱或寒冷的印象就模糊掉了。這是在整天開冷氣的建築物中待太久所產生的影響。我因為這份溫差而覺得更熱了。
這棟特別教學大樓在課堂上應該也會開冷氣,但現在冷風也已完全不著痕跡。
「抱歉啊,還讓你陪我來這種地方。」
站在一旁的堀北看起來汗也沒流,靜靜地環顧走廊。
「你也真是奇怪呢,居然會自己投身於這件事情裏。我們已經找到目擊者,而且也已經弄清楚無計可施。你還打算再做什麼?」
「因為須藤是我最早交到的朋友,所以我多少會幫點忙。」
「那麼你認為有方法令他無罪嗎?」
「誰知道呢?這還很難講。而且我會一個人行動,是因為覺得跟著平田或櫛田他們一大群人行動有點棘手,或者應該說是因為我不擅長那麼做。而且,這也能說成——我隻是因為想到大家今天或許也要一起去校舍或教室四處奔走,於是才逃跑。很像是避事主義者對吧?」
「確實如此呢。然後你還說因為是朋友所以才幫忙。真是一如往常的矛盾呢。」
「因為人類彼此或多或少都是種隻顧自己方便的生物。」
我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堀北對我這種想法卻意外地寬容。
正因為堀北平時都是單獨行動,所以她的立場是——隻要對自己無害,別人要怎麼做都好。這部分也是我跟她待在一起不會感到痛苦的原因。
「算了,綾小路同學你的個人想法也與我無關,想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另外,我並不討厭你認為跟那兩人相處很棘手的態度。」
「這單純是因為你討厭他們吧。」
「擁有共同敵人,也就代表著彼此能夠互相幫助。」
「不,我雖然覺得棘手,但可不討厭他們。我希望你別把這點混為一談。」
而且我非常希望跟櫛田或平田變得要好。
「哪種說法都差不多。」我的意思被堀北如此放大解讀。
我含糊其辭之後,便走到了走廊的尾端,然後把天花板到牆角都徹底看了一遍。
堀北忽然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開始環顧四周,接著陷入沉思。
「這裏沒有呢,真可惜。」
「咦?沒有什麼?」
「教室裏有的那種監視器。要是有攝影機的話,就能得到確切的證據了。可是在這棟特別教學大樓的走廊上卻找不到。」
「喔,這樣啊。監視器嗎?確實隻要有這種東西的話,就能一口氣解決了呢。」
天花板附近雖然設置了插座,不過它沒有被人使用的跡象。
走廊沒有任何遮蔽物,所以如果那個位置有監視器的話,就很可能會留下從頭到尾的紀錄。
「說起來學校走廊並沒有裝設監視器對吧?」
即使不是特別教學大樓,教室前的走廊應該也都沒有監視器。
「若要說其他沒裝設的地方,應該也隻有廁所以及更衣室了吧?」
「是啊,剩下的地方大致上都有裝。」
「……事到如今這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呢。要是有監視錄影器的話,校方就不會將這次事件視為問題。」
堀北像是對瞬間產生期待的自己感到羞愧似的搖了搖頭。
我們接著徘徊了一段時間,不過毫無收獲,隻是白白浪費時間。
「所以,你有想出拯救須藤的對策嗎?」
「我怎麼可能想得到。想出對策是你的職責。我不會叫你去救須藤,但我希望你可以協助D班往好的方向發展。」
堀北傻眼似的聳聳肩,應該覺得我隻是換套說法吧。不過,堀北替我們找出了佐倉這名目撃者。她應該不是不想幫忙。
「你是說想利用我?難道你是為此才把我帶來這裏的?」
「目撃者是佐倉,所以情勢說不定反而會惡化。事先調查有無對策會比較好吧。」
堀北應該也正是因為明白這點,才會把佐倉的事告訴櫛田他們吧。她如果堅決不想講,那即使我們問她也不會回答。
雖然她本人還是看起來滿不在乎,或者應該說是超然地不表現出自己的想法。
「我對須藤同學本身有諸多不滿之處。不過我還是希望能減輕他被判決的責任比例。若能留下點數就再好不過了。而且讓D班形象變差也很吃虧。」
一般我們會說出像是「你還真是不坦率」的這種回覆,但這傢夥的情況,想必是發自內心的吧。
這不是什麼壞事。隻不過,人因為不擅長忍受孤獨,所以才會做出拯救或者幫助某人的偽善行為,並且群聚依偎取暖。可是我在堀北身上卻看不見這點。
而且她與櫛田他們之間決定性的不同,就在於她完全放棄證明須藤的無罪。
「我剛才也說過,隻要奇跡般的目撃者沒出現,就不可能證明須藤同學是被冤枉。C班學生們願意承認自己說謊也是可以。不過這有可能嗎?」
「不可能。特別是C班,他們絕不會承認這是謊言。」
正因為確信沒證據,對方才會貫徹謊言。我是這麼想的。
我們甚至除了須藤的發言之外,就沒東西能夠相信了。真相還埋藏於黑暗之中。
「這裏放學後都沒有人耶。」
「這棟特別教學大樓就連社團活動也不會使用,必然會這樣。」
須藤或C班學生其中一方把對方叫到這棟大樓。然後,該說這是平時的積怨嗎?互相仇視的雙方忽然爆發了打架沖突。結果,須藤因為打傷對方而遭到控訴。這就是這回事件的概要。
隻要沒被叫來,不會有人特地跑來這種炎熱的地方。
而且還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要是在此停留個好幾分鍾,腦袋好像都快出問題了。
「堀北你不覺得這裏很熱嗎?」
當酷暑毫不留情地侵觸著我的身體時,堀北則一臉若無其事地環視周圍。
「我對炎熱或寒冷算是比較能夠忍耐。綾小路同學,你沒問題……看起來似乎不是沒問題呢。」
我的腦袋因為炙熱的溫度而開始有點迷迷糊糊。我為了獲得新鮮涼爽的空氣而靠近窗邊。接著像在尋求救助般打開窗戶……隨即又以非比尋常的高速動作再次關上了它。
「……好險。」
外麵的熱風在窗戶開啟的瞬間吹了進來。要是打開放著不管那就更慘了。
想到接下來八月還會變得更熱,就覺得很鬱悶。
不過,今天來到這裏也算是有收獲。看來這並不是不可能的——
「你剛才在想什麼?」
「不,沒什麼。我隻是在想真的好熱……我實在快不行了。」
現在似乎已經沒有能做的事情,於是我們兩人便開始折返。
「啊!」
「噢!」
正當我想從走廊轉彎,剛好就撞上了同樣也要轉彎過來的學生。
「抱歉,沒事吧?」
由於撞擊力道沒那麼強,我們彼此都沒有跌倒。
「我沒事。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
「我才該說抱歉。咦,是佐倉啊。」
我跟剛才不小心撞到的女學生道歉,結果發現自己認識這個人物。
「……啊,呃……?」
與其說不知該如何反應,不如說她似乎不曉得我是誰。
不過幾秒鍾過後,她重新看了我的長相,好像才察覺到我是同班同學。對方若不仔細端詳就無法知道我是誰,真是令我感到空虛。
佐倉的手上握著手機。
「啊,呃——我的興趣是拍照,所以……」
她把手機畫麵拿近給我看,並且如此回答。雖然我並沒打算問得這麼細。
因為即使她邊走邊操作手機,也不是什麼不自然的事。
原本應該已經離校的佐倉,居然會在特別教學大樓?這讓我想去猜測各種事情。
「興趣?那麼你都拍什麼啊?」
「像是走廊……或者窗外看得見的景色等等,應該就是這類照片吧。」
佐倉簡單說明完,便察覺到站在旁邊的堀北,接著將目光往下移。
「啊,呃……」
「我能問你一些事情嗎,佐倉同學?」
堀北並沒漏看佐倉在此處現身的不自然之處,並且往前靠近了一步。
佐倉害怕似的往後退。我輕輕用手製止堀北,以手勢告訴她別再追問佐倉。
「再、再見!」
「佐倉。」
我對佐倉那急忙想逃走的背影如此說道:
「你不用勉強自己。」
我是可以不必開口,但我還是忍不住說出來。
佐倉雖然停下了腳步,可是沒打算回過頭來。
「即使佐倉你是目擊者,也沒有義務要站出來。再說硬是勉強讓你作證一定也沒有任何意義。假如你快要遭到某個恐怖的傢夥強行逼迫,那就來找我商量吧。我不清楚自己能幫到哪裏,但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指我嗎?」
我無視了惡鬼的存在。現在還是先讓佐倉逃走吧。
「我什麼也沒看見。你們弄錯人了……」
佐倉始終都回答自己並非目擊者。因為現階段這隻是堀北的獨斷見解及偏見,而且目擊者實際上不是她的可能性也相當大,所以佐倉如果這麼說,那應該就是如此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隻不過,要是有誰逼近你的話,就來告訴我吧。」
佐倉輕聲回應之後就走下了樓梯。
「這說不定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喔?而且她應該是在意事件,才會來到這裏吧。」
「她本人並沒有承認,所以即使強迫她不是也沒辦法嗎?何況堀北你也很清楚吧。D班目撃者作為證人的效果非常弱。」
「嗯,也是呢。」
佐倉是依照自己的某種想法在行動。即使我們還不知道她的想法究竟為何。
因此目前這種局麵我們不能向她追問。
「欸,你們在這裏做什麼呀?」
我因為突如其來的聲音而回過頭,結果發現了一名草莓金發美少女正麵對著我們的方向站著。
我對這張麵孔有印象。雖然我們沒有直接交談過,不過她是B班的學生,叫作一之瀨。我隻在傳聞中聽說過她是個相當優秀的學生。
「對不起呀,忽然叫住你們。能耽誤你們一些時間嗎?你們要是正在進行酸甜的約會,那我就會馬上離開。」
「沒這回事。」
堀北立刻否定。她隻有這種時候反應特別快。
「啊哈哈,說得也是呢。而且以約會地點來說這裏有點太熱了。」
我跟一之瀨之間應該沒什麼交集。證據就是她不知道我的名字。從對方看來我隻是無數學生中的其中一人。
也許她是堀北認識的人或者朋友……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們兩個要是忽然說出「討厭,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嗯,我很好我很好」之類的發言然後抱在一起的話,我有自信會當場口吐白沫昏倒過去。
「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堀北對突然出現的一之瀨赤裸地表現出警戒心。堀北不覺得在這種場合被人搭話是事出偶然。
「與其說是有什麼事……倒不如說,我隻是想知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沒什麼。我們隻是不知不覺晃來這裏而已。」
雖然老實回答也沒關係,不過我的隔壁鄰居以眼神向我施壓,於是我便把話敷衍帶過。
「不知不覺嗎?你們是D班的學生對吧?」
「……你知道啊?」
「我之前見過你大約兩次了呢。雖然沒有直接說過話。那邊的女生,我記得也曾在圖書館裏見過一次呢。」
看來她似乎記住了像我這樣子的隱藏於暗處之人(聽起來有點帥)。
「因為我的記性很好。」
換句話說意思就是——她對我的印象是隻要記性不好就不會記得的程度嗎?
我這份有點開心的心情,被無法預料的強風吹得煙消雲散。
「我還以為你們在這裏鐵定是跟打架騷動有所關聯呢。你們昨天好像在我不在的時間點前來B班打聽目擊者的消息呢。我事後聽說你們打算證明D班學生是被冤枉的。」
「假如我們是在進行那件事情的相關調查,這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嗯——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因為我聽了概要之後覺得有些疑問,所以才想來現場看一下狀況。如果可以的話,你們能告訴我事情經過嗎?」
把她當成單純對這件事感興趣的人應該沒關係吧。
我們沉默不語,一之瀨則尷尬似的如此說道。
「對別班的事情感興趣不行嗎?」
「不,沒這種事……」
「我隻覺得這另有隱情呢。」
我想和平處理的這份想法,被堀北斷然的一句話一刀斬斷。
一之瀨理解堀北的話中含意,便歪著頭露出微笑。
「你說隱情?是指像暗中策劃妨礙C班或D班這種感覺嗎?」
一之瀨露出像是想說「真是遺憾呀」的表情。
「你也用不著提防成這樣不是嗎?而且我真的隻是感興趣。」
「我不打算奉陪別人的興趣,所以隨你的便。」
堀北跟我們保持了一段距離,就開始注視窗外。
「告訴我嘛。我從老師或朋友那裏都隻聽說是有人打架呢。」
雖然我有點猶豫,不過反正就算我不講,她也會從別的地方知道。我這麼一想於是就跟她說明了。我告訴——C班的三個人被須藤叫出來打的這件事,實際上是相反的。是對方把須藤叫出來還先動了手。須藤把他們撃退,結果對方就去向學校進行誣告。一之瀨從頭到尾都以認真的模樣專心聆聽。
「竟然會有這種事。於是你們才來B班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欸,這問題不是非常嚴重嗎?這代表暴力事件中有某方說謊,對吧?如果不弄清楚真相不是很糟糕嗎?」
「所以我們姑且還是來到現場進行調查。雖然並沒有任何發現。」
這也不是殺人事件現場,我沒想過能夠獲得明顯的線索。不過這與我的預期相反,也算是有所收獲。
「他是不是叫作須藤?你們身為同班同學因此相信他對吧。而且你們應該是朋友吧?這的確也理所當然。對D班而言,這次的騷動是冤罪事件呢。」
即使我們是以同學、朋友的這種理由而相信他,但一之瀨這種局外人想必不會輕易認同吧。這也無須多做說明。
「若須藤同學說了謊你們要怎麼辦?假設別說是冤枉,反而還出現罪證確鑿的證據。」
「我會要他老實地自首呢。因為這個謊言一定會關係到未來的報應。」
「嗯,也是呢。我也這麼想。」
即使一之瀨問了這種事,對她來說好像也沒有任何用處。
「已經夠了吧?你想知道的消息,我們應該也都讓你知道了。」
堀北似乎想要盡早趕走她,便故意似的在話裏交雜著嘆息。
「嗯——那個呀,或許我也來幫忙好了?像是尋找目撃者之類。人手越多越有效率對吧?」
人手當然是越多越好。這種事我們知道。然而,我也不能說出像是「這樣啊。聽好嘍,這可是件苦差事喔」這種話讓她聽。
「為什麼B班學生要來幫忙我們呢?」
「這應該無關乎B班還是D班吧?這種事件也不知何時會發生在誰身上。正因為這所學校讓班級之間互相競爭,所以生活隨時都蘊藏著糾紛的危險。這回看來就是首次發生的事件。要是說謊的一方獲勝,那就是個大問題了。另外,既然我都知道了,我個人也無法坐視不管。」
一之瀨做出令人難以判斷究竟是認真還是開玩笑的發言。
「我們B班要是有誰可以幫忙出來當證人,不是也會大幅提高可信度嗎?隻是反之亦然,在追尋真相的過程當中,說不定D班也會受到危害……」
換句話說,就是須藤說謊,而C班的主張才正確的情況。這樣的話,不僅須藤會被停學,就連D班都有可能受到致命的傷害。
「怎麼樣呢?雖然我不覺得這是個壞主意。」
我試著觀察了一下堀北的模樣。不過,堀北還是背對著我們,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窗外。關於一之瀨提出的合作建議,我們該怎麼做呢?
會煩惱當然是因為覺得這會有好處。實際上,即使隻有D班為了證明須藤無罪而行動,隻要我們拿不出足以百分之百斷定這就是冤罪的證據,可信度就會變得很低。
身為局外人的B班在這個階段加入、涉及這次事件,想必會有相當大的意義。
「這或許會讓你們認為是偽善,但我並不認為自己背負著這麼沉重的事情呢。」
關於這個提議,雖然這樣很沒禮貌,但我還是決定請她讓我好好地衡量一下。我當然還無法完全信任這名叫作一之瀨的少女。這是因為她是B班的學生,一般來說參與這件事是得不到好處的。或許重復做出這種帶有善意的行為,將會連繋到班級或個人點數的反映。如果這麼解釋的話就能理解了。而她不輕易說出這件事,也是因為理解這在晉升上是個重要的資訊或可能性……不過我也不能直接向她確認。
「我們請她幫忙吧,綾小路同學。」
率先做出決定的人是堀北。這代表比起風險,她所選擇的是好處。
而我由衷感謝堀北迅速做出了決定。
我本來就沒什麼決定權,因為下決定是堀北的職責。
一之瀨得到堀北的同意後,便露出潔白的牙齒。
「那就這麼決定嘍。呃——」
「我叫堀北。」
堀北似乎認可了合作關係,因此坦率地自報姓名。
「請多指教,堀北同學。還有你叫作綾小路同學對吧?也請你多多指教嘍。」
我們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與一之瀨相識,彼此間開始合作。不過是凶是吉也隻能順其自然。無論如何發展,這都絕對會是替情勢帶來變化的因素。
「另外關於目撃者,我們已經找到了。不過遺憾的是目撃者是D班的學生。」
「哎呀——」一之瀨抱著頭遺憾地如此嘆氣。
「嗯,不過你們看,就算是這樣,她是目撃者的事實也是無可取代的。而且也不能斷言沒有其他目撃者對吧?即使可能性很低。」
雖然這種機率薄如一張紙,不過確實也有可能性。
「話說回來,你的朋友說不定一年級就會當上正式球員對吧?這不是很厲害嗎?現在他或許會稍微扯你們後腿,但日後說不定會變成你們班上的資產呢。校方不是也會對社團活動或慈善活動等給予正評嗎?隻要參加大會並表現亮眼的話,須藤同學也會被發給點數。而且這也會連繋到班級點數上呢。呃……你們難道不知道嗎?老師沒有告訴你們?」
老師隻告訴我們會有個人點數的影響。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也會讓班級點數產生影響呢……我之後會向茶柱老師表示抗議。」
堀北有點不服似的嘟噥道。
看來茶柱老師在消息傳達上又有疏漏了。B班已經從老師那裏得知消息了嗎……
老師一如既往地連表麵上的平等都不肯給予。我感受到嚴重的差別待遇。
「你們的班導好像有點奇怪呢。」
「該說是因為她原本就沒有幹勁嗎?她似乎對學生不感興趣。也是會有這種老師存在吧。」
雖然我認為這不需要特別放在心上,不過一之瀨好像很在意。
「這間學校將會在畢業時以班級來決定老師的評價。你們知道這件事嗎?」
「我是第一次聽說呢。這是真的嗎?」
與其說堀北表現得很感興趣,倒不如說,是她不得不對其感到興趣。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們班的星之宮老師呀,老是把這件事當作口頭禪呢。她說隻要能當上A班的導師就會有特別獎金,所以想要加油。待遇好像相當不同呢。」
「關於班導,我還真是羨慕你們那邊的環境呢。」
我們這邊的老師好像對錢也沒興趣,完全讓人感受不到她的上進心。
不如說,她似乎甚至覺得班級要爛就爛到底。
「你們或許跟老師好好談一下會比較好呢。」
「真沒想到會被敵人雪中送炭。」
「該怎麼說呢?這是彼此開始競爭之前的問題吧?或者應該說,這樣我們就不對等了吧?」
我們還落到被別班同情的地步。
光是這點就能知道茶柱老師對自己的學生是多麼地沒有熱忱。
「即使隻有班導也好,我還真想跟B班交換呢。」
「不,我想這麼做好像也是有點問題。」
我回想起曾有一麵之緣的星之宮老師。就算換成那名老師,我們好像也會很辛苦。
「啊——話說回來這裏還真熱呀。」
額頭開始冒出薄薄汗水的一之瀨,拿出上麵畫有像是熊貓圖案的可愛手帕。厚製服隻會讓人悶得越來越熱。
「沒半個人在的校舍也一天到晚開著冷氣——你應該也不喜歡這種對地球不環保的學校吧。」
「啊哈哈哈,或許確實如此。你說的話還真有趣耶。」
我並沒有打算搞笑,但一之瀨卻笑了。
「你們剛剛對話中的笑點在哪裏……」
「為了讓事情順利進行,我可以問你們兩個的連絡方式嗎?」
堀北隻以視線向我下達了指令。她的意思是——我不要,所以麻煩你。
「可以的話讓我來吧。你連絡我們時,我會負責應對。」
「嗯,我知道了。」
雖然我交換完才想到,但我手機裏女孩子的連絡方式還真是意外地多呢。
七月初,我的通訊錄中就已經有七個人(三個女生)的名字與電話了。
或許……我在不知不覺間正謳歌著青春的美好。
另外,雖然這是題外話。一之瀨的名字叫作帆波。
5
根據郵件內容,一之瀨似乎明天開始要跟值得信任的夥伴研擬作戰並且付諸行動。她有問我是不是每次都要先徵求我們的同意比較好,但是我決定全權交給對方處理。沒什麼事情是我方必須特別限製的。我和堀北迴到宿舍。我才在想會就這樣分開,但她好像還有事想對我說,於是就跟到了我的房間。
「打擾了。」
明明誰也不在,堀北卻特地說出這句話再進到我的房間。
為什麼即使對像是堀北,隻是兩人共處一室就會讓我有點緊張呢?
「啊,我姑且先確認一下。你也有備用鑰匙嗎?」
「這間房間的?我記得池同學他們以前曾經想拿給我呢。不過我拒絕了。」
真不愧是堀北。看來隻有你是擁有著健全常識的人。
「因為我不常拜訪綾小路同學你的房間。應該說拜訪你房間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個恥辱嗎?或者該說是一種汙點。你瞭解吧?」
她會這樣回應也都在我的預料之內。我才沒有受傷呢。
我才沒有覺得這是比我想像中還要狠毒的話。
「你為什麼要用手指對著牆壁寫字呢?」
「應該說是為了隱藏心中的動搖嗎?大概就是類似這種東西吧。」
本人沒有惡意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如果我反問回去,她一定會回覆「我隻是陳述事實而已」這種話。
「有關須藤同學,我想再次聽聽綾小路同學你是怎麼想的。另外,我也有點在意櫛田同學他們會如何行動。」
「如果你在意情況,一開始加入我們不就好了嗎?」
「沒辦法呢。因為我並不認同須藤同學。我隻是為了班級才無可奈何地在想辦法。如果要說得直接一點,我甚至認為放棄他也無所謂。」
「你不是在期中考的時候對須藤伸出了援手嗎?」
「這是兩碼子事。這次事件即使能奇跡般獲判無罪,但你認為他會有所成長嗎?給予幫助恐怕還會造成反效果。」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吧?——堀北以挑釁般的眼神如此訴說。
「你的意思是放棄無罪的判決,並受到某種程度的懲罰,對須藤會比較好?」
她雖然擺出好像有點不滿的表情,不過看起來似乎表示認同。
「看來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很難洗清冤屈,也知道這是須藤同學自身缺點招致的事件,對吧?若不是這樣,你就不會有受處罰會比較好的這種想法。討厭他的人除外。」
堀北似乎無論如何都想讓我告訴她我跟她有達成共識。
總覺得她為了不讓我逃避,便以巧妙的說話方式將我團團圍住。我就算在這裏硬是否定,這傢夥也隻會繼續追擊吧。
「嗯,隻要稍微想想看,不論是誰都可以瞭解吧?」
「是嗎?櫛田同學或者池同學他們不就完全沒察覺到嗎?他們隻相信須藤同學的申訴,而且也隻想為了他、為了班級而從謊言中救出他。為什麼會發生這次事件而且情勢還會如此緊張?——像這種根本的起因,他們根本完全不懂。」
這些話無情到讓人不覺得是針對同甘共苦的同學所說出來的。
「至少櫛田是在理解這件事之後才打算救須藤的喔。」
「理解之後?這是她自己察覺到的嗎?」
「咦?不,這個嘛……」
「是你說的對吧?」
我猶如受到盤問似的遭到她言語上的步步逼近。
「你曾動了像是拿考古題,或者想到要使用點數買分等各種歪腦筋,所以我也不是很驚訝……但我還真是不服氣呢。」
抱持著「我總有一天會拿出實力」之精神生存的人,當然會多少學著耍點小聰明。
「還請您千萬別抬舉我。」
堀北似乎打從開始就沒這種打算,因而突然失笑。不過她不小心露出的那張表情馬上就消失了。
「老實說你是個未知數,而且渾身散發出不確定的因素。即使在班上也是個最難以捉摸的人物。八麵見光、無所作為、斷梗飄萍——這都是些看似恰當但不貼切的比喻。」
「不論哪種比喻實在都有點微妙。這類話可不是用來稱贊別人的喔……」
明明應該就有更好的形容。此時,堀北用狐疑的眼神瞪了過來。
「你的這部分也能說是『深藏不露』呢。你呀,真是個最惡心的存在。」
……原來如此。一般人對她剛才列舉的成語應該連意思都不知道。
看來我已經徹底咬上堀北撒下的餌。有點失策。
「不管怎樣,說我是最惡心的人也太超過了吧。高圓寺才是個相當難預料的存在吧。」
他毫無疑問是個非比尋常的人物。若說我甚至還勝於他的話,就真的太傷人了。
「他其實意外地好懂。讀書、運動成績都很優秀,隻是個性有問題而已。即使是這點問題,最終也都能用『唯我獨尊』這句成語來詮釋呢。」
這說明實在很淺顯易懂。高圓寺的人生態度本身確實相當單純。
「你或許很適合當老師。」
她若就這麼長大成人……感覺似乎就會成為茶柱老師那類型的老師。
6
這所學校的校區內一共建造了四棟宿舍。其中三棟是學生宿舍,而一到三年級各別在不同的宿舍中生活。是種有點特殊的製度。也就是說,我們今年使用的宿舍,是去年的三年級學生在三年期間所使用的建築。剩下的那一棟,則是老師們以及在購物中心等地方工作的員工所居住的宿舍。
我想說的就是,既然一年級全體學生都生活在同一棟宿舍,就必然也會遇見別班的學生們,或者與其建立起關係。
迄今不曾映入眼簾的陌生人,我也都自然而然變得會去特別留意。
「謝謝您,還請您多多指教。」
少女向宿舍管理員致謝並邁出步伐。她注意到我的存在之後,便向我打了招呼。
「哈囉,綾小路同學,早安。你起得真早呢。」
少女有著一頭漂亮的大波浪長卷發,以及圓滾滾的大眼睛。還有一對撐開了以兩顆鈕扣扣起的西裝外套的大胸部。她那直挺的體態與其坦蕩的性格非常相稱。在覺得她可愛或漂亮之前,我就先被她的帥氣模樣給吸引住了。她就是一年B班的一之瀨帆波。
「今天起得稍微比較早。你在跟管理員說什麼啊?」
「我們班有幾個人提出像是對宿舍的請願之類的東西。我剛剛正在把統整好的意見交給管理人員。其中有像是關於用水設施,或者噪音等等的意見。」
「為什麼一之瀨你要特地做這種事情啊?」
房間的問題一般都是各自自行處理。一之瀨特地彙整大家的意見,又是基於什麼理由呢?
「早安,一之瀬班長」
搭電梯下來的兩名女學生向一之瀨打招呼。一之瀨也回應了她們。
「班長?她們為什麼叫你班長?」
這個字眼在這裏很不常聽到。這間學校應該沒有班長這個職務才對。
她看起來感覺也不像是書呆子。
「因為我是班級委員。應該是這個關係吧。」
「班級委員……該不會除了D班之外的班級都有吧?」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如果是一般情況的話,我應該會很驚訝。可是假如是我們的導師,她則很可能不替這件事做決定並且置之不理。
「這是B班自作主張設立的喲。如果決定好職責分配,之後在各方麵不是都會比較輕鬆嗎?」
我瞭解她想說什麼。可是即使如此,我們也不會自己選出班級委員。
「除了班級委員之外,你們該不會還有其他職位吧?」
「算是吧。雖然能否發揮功用是另一個問題,但形式上都已經決定了喲。有副班長以及書記。而且像在文化祭或運動會的時候,也會比較方便。也是可以到時候再決定啦,但要是產生糾紛的話會很麻煩。」
之前在圖書館看到一之瀨的時候,她就率領了數名男女舉辦了讀書會。
說不定從那時開始,她就已經在發揮著類似班長的職責。
通常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想當什麼班長。因為不隻會被迫處理麻煩事,校方要商討事情時,也會被強迫必須出席。
然而,B班有一之瀨率先擔任班長並開始行動,想必他們在決定職責時應該進行得很順暢,不會互相推諉。
「B班好像很團結一致耶。」
我坦率地這麼認為,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說出口了。
「我並沒有特別意識到這件事耶?大家隻是很開心地在做事。而且我們班也有不少會惹事生非的人呢,所以辛苦的事情也是很多。」
雖然一之瀨說辛苦的事情也很多,可是她卻很開心似的笑著。我們聊著天,順便一起並肩走去上學。
「你平常是不是都比較晚呀?話說回來我沒在這個時間見過你呢。」
一之瀨拋來一個很製式、很安全的問題。
我才正打算跟她提出類似的問題,感覺心裏有點暖暖的。原來像一之瀨這種人也會從這種普通話題來與人構築關係啊。
「因為早去也沒事做。我大概都會在房間多待個二十分鍾。」
「這樣的話會很趕呢。」
我和一之瀨越接近學校,學生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多。
很不可思議的是,女生們接連投來羨慕的眼神。每個人人生中都會有三次桃花期,難道它已經來臨了?我連一次都還沒碰到,所以這時候也差不多該來了吧。
「早安,一之瀨!」
「早安,一之瀨同學!」
獨佔女生視線與呼聲的人,是走在我身旁的一之瀨。
「你真是個大紅人耶。」
「因為我在當班長,所以或許比其他女生還引人注目吧。就隻是這樣子而已。」
一之瀨似乎並非謙虛,而是真心如此認為。
看來她好像以很自然的形式接受著自己的吸引力。
「啊,對了。絞小路同學,你有聽說過暑假的事情了嗎?」
「暑假?呃……暑假不就是暑假嗎?」
「我從傳聞裏聽說暑假要去南方島嶼度假。」
這麼說起——我的腦中閃過某件事情。
雖然我忘記是何時,不過我記得茶柱老師曾經提過「度假」這個字眼。
「我原本不相信,不過原來真的有度假這回事嗎?」
這又不是教育旅行……我環視周圍,試著認真想了想。
這所學校即使說是奢華至極也不為過。暑假去南方島嶼度假,寒假說不定甚至還會去溫泉旅行。
……真的非常可疑。我不認為這所學校有這麼友善。這不禁令我懷疑是否有什麼隱情。一之瀨是怎麼想的呢?
我還沒直接問,一之瀨就露出了苦笑,似乎也對此感到懷疑。
「果然很可疑對吧?我認為暑假會是一個轉捩點喲。」
「換句話說,你的意思是暑假期間班級點數可能會有大幅的變動?」
「對對對。它應該會是比期中考或期末考還更具影響力的課題吧?否則我們很難填補跟A班之間的差距。而且我們現在也正在逐漸被拉開距離呢。」
確實如此。即使現在有大型活動應該也不怎麼奇怪……
「你們現在跟A班的差距是多少啊?」
「我們班是六百六十多點,所以已經被拉開將近三百五十點了呢。」
剛入學點數當然會下降,但他們卻已經好好止住了下滑。非常厲害。
「除了期中考之外沒有增加班級點數的方法,所以不管怎樣我們都無法避免點數慢慢下降呢。但A班剛開始也是這樣。」
即使如此,A班這次期中考結果還讓點數提升了。
「你還真是不緊張啊。」
「我很在意喲!不過因為我覺得接下來才是反撃的機會。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著眼未來而非現在。這種想法一定是正確的。
然而,這種事情隻有在某種程度上切實打好穩固基礎的班級才辦得到。
我們班這個月頂多隻有八十七點,與能夠跟別班競爭的等級相差甚遠。
「一切就取決於那個活動中會有多少變動呢。」
想必不會隻有十點或者二十點吧。
不過,也很難想像會有五百、一千點之類的數字變動。
「這對我們班反而是個危機。差距要是再這麼擴大下去就很難追回來了。」
「我們彼此都必須努力了呢。」
話雖如此,但要去努力的人不會是我。而是堀北、平田,以及櫛田他們。
「反正不管怎樣,感覺這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雖然我不想從現在開始就抱怨,但麻煩事似乎就在未來等著我。
「不過假如真的要到南方島嶼度假,感覺好像也非常有趣呢。」
「誰知道呢……」
「咦?你不開心嗎?」
隻有與朋友之間感情深厚的人,才會有這種能夠盡情享受假期的想法。
要是沒有特別親近的人,就沒什麼是比旅行還更令人難受的了。
如果是團體行動的話就更糟了。我光是想像就覺得想吐。
「你該不會討厭旅行吧?」
「我想是不討厭吧……」
盡管叨叨絮絮說了這些,但這也全是我的想像。我根本就沒跟朋友出去旅行過。
說到旅行,我幼時曾與雙親去過紐約,但也僅有那次。當時我一點都不開心。痛苦的回憶閃過腦中,令我疲憊不已。
「怎麼了呀?」
「我隻是稍微回想起自己的心靈創傷。」
我的幹笑聲虛無縹緲地回蕩在熾熱的林蔭大道。
不行不行。要是散發負能量的話也會對一之瀬造成困擾。
然而,看來我好像無須操心,一之瀨毫不在意地說道:
「還有呀,我有件事情很疑惑,你能聽我說嗎?」
即使形式上與櫛田不同,但我認為一之瀨也是個耀眼的存在。
不知道該說她無論何時都很純真,還是該說她總是按照著自己的想法在行動。
就連在跟我這種人說話時,她都有種全力以赴的感覺。
「我們一開始不是分成四個班級嗎?那真的是依照實力排序的嗎?」
「目前可以知道它並不等於入學考試的結果。因為光論成績,我們班也有幾個人是頂尖等級。」
堀北、高圓寺、幸村,這三人的筆試成績在整個年級中無疑屬於前段。
「應該是依照綜合能力之類吧?」
我隨便答道。我也曾經思考過好幾次,可是都沒得出答案。
「我呀,剛開始也認為或許如此。像是隻會讀書但不擅運動,或者很會運動但不擅讀書這種感覺。不過,若是按照綜合能力來判斷,那麼對下段班豈不是壓倒性的不利嗎?」
「這不就是競爭社會嗎?我不覺得這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耶。」
一之瀨似乎無法認同,她雙手抱胸如此低吟道。
「如果是個人戰就確實是如此,但這可是以班級為單位喲。要是完全把優秀者聚集到A班,那不就幾乎不會有勝算了嗎?」
不就正因為如此,目前班級點數才會有這麼悲慘的差距嗎?
一之瀨的想法似乎與我不同。她接著說出這種回答。
「雖然現階段A班到D班有差距是個事實,不過這隻是件小事,而且應該也隱藏著某種足以填補差距的事物吧?」
「我姑且問一下。這件事情你有根據嗎?」
「啊哈哈哈,怎麼可能有。我隻是隱約這麼覺得而已。不是這樣的話就太殘酷了——或許這麼說會比較恰當呢。D班也有擅長讀書、擅長運動的學生。這也意謂能研擬各種對策。」
這個部分確實與一般製度有著很大的差異。
如果光憑學力分班的話,那我們不管再怎麼掙紮,也無法在這點上麵贏過其他班級。
班級中聚集著各領域的專家是個很重要的要素。
「……這種事不告訴別人不是比較好嗎?」
我開始覺得有點擔心,於是便如此勸告一之瀨。
「嗯?你指什麼?」
「像是剛才那種想法。堀北也說過,這可是向敵人雪中送炭的行為喔。」
我也很可能因而獲得提示並將其活用。
「但我不這麼覺得耶。藉由交換意見所獲得的東西也很多,而且因為現在我們是合作關係,所以這完全沒問題、沒問題。」
B班還真從容不迫……不,這是一之瀨的性格特徵。我總覺得自己好像瞭解了她的個性及想法。總之這傢夥是個好人,而且真的表裏如一。
「我的頭腦可沒好到能夠交換意見喔。這點我也隻能跟你說抱歉了。」
「這是我自己擅自要這麼想、這麼說出口的,所以你別介意。要是你認為這是能夠運用的情報,那就盡管拿去用也沒關係。」
「啊!」一之瀨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突然停下腳步。
我心想她怎麼了,一看她的側臉,便發現她以認真的眼神往我看來。
「那個呀……為了當作參考,我有事想問你,可以嗎?」
一之瀨露出了無法想像她直到剛才為止都還很開朗的表情,讓我的身體不禁緊張得有點僵硬。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我就會回答。」
我的頭腦裏灌滿了一億本書的知識量,幾乎沒有什麼我回答不了的問題(大謊言)。
「你有被女孩子告白過嗎?」
咦……這件事沒寫在我讀過的那一億本書裏頭耶……
「我應該是那個吧?類似那種,到現在都沒被告白過的男生吧……?」
像是很惡心、處男等等,反正我就是會被這樣瞧不起的那類人吧?我可是要哭了喔!
我還隻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耶!這種事根本就太早了,對吧?喂,你不這麼覺得嗎?
何況要說比例的話,有被告白經驗的傢夥應該還比較少吧。雖然我並沒有任何根據。
在人類繁榮生活的背後,孤獨至死的人也是不計其數。
「不是啦不是啦。抱歉,沒什麼事。」
她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沒事。隻是,與其說這是在瞧不起我,倒不如說她看起來就像是煩惱中的少女。
「你該不會被告白了吧?」
「咦?啊——嗯,就是這種感覺。」
看來除了平田、輕井澤這對情侶之外,校園裏每天都充滿著許多為交往而行動的學生們。
「那個呀,如果可以的話,放學後能耽擱你一些時間嗎?關於告白的事情我有些問題。雖然我非常明白你因為事件的關係很忙碌。」
「沒什麼關係。而且我也沒特別要做的事。」
「沒有要做的事?」
「我認為這次事件尋找證據或目撃者並沒有什麼意義。花時間在那裏也隻會得到勞累辛苦。」
「但你到了事件現場對吧?」
「該說這是為了其他目的嗎?反正這件事沒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