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嗎……?佐倉同學?」

「嗯、嗯嗯……」

雖然她算是給了回覆,可是好像很沒自信。

她不僅要在眾人麵前作證,當天還要單獨與須藤參加審議。

強迫她做這些,實在有點殘酷……

「老師,我們也可以參加嗎?」

櫛田果然站出來了。她應該是為了要支援佐倉吧。

「隻要須藤本人同意,那我就允許你們吧。但這不代表人數沒有上限。校方最多允許兩人同席。你們好好想想吧。」

我們就像是被轟出去似的離開教師辦公室。隨後,我們便向留在教室裏的堀北說明了情況。

「這確實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呢。」

「對不起……我要是早點站出來的話……」

「局勢或許確實多少會有些不同,不過應該也沒有多大的差別。目撃者是D班學生,真的很不走運。」

雖然不清楚這是不是堀北安慰人的方式,但她說得就像是在袒護佐倉。

隻要沒出現大家都認可的目撃者,應該就無法洗清須藤的冤屈吧。

「另外,櫛田同學。當天你能讓我和綾小路同學出席嗎?我非常清楚你會是佐倉同學的精神支柱,但要議論事情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呢。」

「這……嗯,也對。我想我無法在這部分幫上忙。」

我本想插嘴說出「要是堀北跟櫛田合作就完美了」這句話,可是還是作罷了。

正因為這不可能實現,所以她才指名我當替代角色吧。

「佐倉同學,這樣沒關係吧?」

「……我、我明白了。」

雖然感覺她完全不OK,不過在這場合上,她應該也隻能如此回答吧。

3

包含確認的目的在內,我們午休在教室中展開了作戰會議。

堀北雖然似乎不情願參加,但在櫛田的哀求之下,最後還是參加了。

她本人表示:隻要先在芝麻小事上妥協,之後在重要的事情上,就能輕鬆拒絕對方。

可是你不管何時何地都會拒絕別人吧?——我雖如此心想,但還是閉上了嘴。

「明天……我們能夠證明須藤同學的冤屈嗎?」

「當然啊,櫛田。因為我隻是被他們陷害而已。我當然會是清白的。對吧?」

他們兩人幾乎同時向堀北尋求意見。

堀北不知道是不想回答,還是覺得麻煩,她沉默地將麵包送進嘴裏。

「喂,堀北。怎麼樣嘛。」

不懂觀察氣氛的須藤探頭窺視堀北。

「別用你的髒臉靠近我。」

「……才、才不會髒咧!」

須藤似乎被意料之外的直白發言傷害,因此內心動搖。

「對於你認為能輕鬆證明無罪的想法,我還真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呢。即使已經蒐集到對抗他們的籌碼,狀況也還是很不利。」

「知道真相的目撃者,以及敵人過去的惡劣品性。光是這些就很足夠了啦。他們可是壞蛋耶。」

須藤把自己的不對擱在一旁,並且自以為是地蹺起二郎腿,點了兩三次頭。

「啊,喂,我還正在看耶,還給我啦!」

「有什麼關係,我也出了一半的錢。我之後再給你看啦。」

池跟山內互相爭奪著漫畫週刊雜誌。他們剛才這麼安靜,原來是在看漫畫啊。即使說自己沒點數,每個星期卻都擠得出買雜誌的錢,還真厲害。

「咦……?」

櫛田在看著這幅光景的我身旁做出沉思的動作。

「……難道說……」

「怎麼了?」

「啊,不,沒什麼。我隻是有些掛心的事情。」

我不太清楚狀況。不過,櫛田隨後便拿出手機,開始調查起什麼。

4

回到宿舍的我,躺在床上呆呆看著電視。

我沒有特別認真看內容,就隻是這樣子度過這段放鬆的時間。

而處於這種狀態的我,這時收到了一封信件。寄件者是佐倉。

『假如明天我向學校請假的話,請問事情會變得如何呢?』

『你這話是?』

我簡短回覆,並等待佐倉給我回音。

『請問你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她回信給我了。我說我現在一個人在房間裏。

『如果可以的話,請問現在能和你見麵嗎?我的房號是一一〇六。』

『如果你能夠對任何人都保密的話……那對我會是個很大的幫助。』

我連續收到兩封信件。不如說,這感覺比較類似於聊天室的對話。

她的用意為何呢?我起身打算詢問理由,因此滑了滑手機。不過操作到一半,我就停下手上的動作。貿然詢問理由,要是她回應我「還是算了」,那我就很難去拜訪她了。

我直覺先直接見麵會比較好,因此便再次操作手機,輸入文字。

『我大約五分鍾後到。』

我如此回信,然後伸手拿外套,但還是決定作罷。

反正是同棟宿舍,隻穿襯衫應該也可以吧。接著我前往了佐倉告訴我的房間。

我還是第一次踏入上麵的樓層……換句話說,就是女生的居住區。

由於校方並沒有禁止男生進入,因此我即使移動到上層,也不會被視為是問題。實際上現充們都會經常去樓上玩。

校方雖然允許這種比較自由的行為,不過規則上似乎有限製晚上八點過後禁止進入。這應該是因為校方還是得禁止男學生半夜待在女生樓層吧。

我按下按鈕,叫住從下往上升的電梯。當我正打算搭進開啟的電梯時,卻不湊巧在裏頭看見搭乘電梯的堀北。

「…………」

我不知為何無法動彈,一動也不動地一直站著。

不知道這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這個巧遇朋友的情況,究竟算是哪種呢?

「怎麼,你不搭嗎?」

堀北看見站在門口一直不動的我,便打算關上電梯門。

「啊,不。我要搭……」

雖然覺得很尷尬,但我還是搭上了電梯,按下十一樓的按鈕。我看見十三樓的燈亮著。堀北的房間似乎是在十三樓。

該怎麼說呢?我從身後感受到奇怪的視線。

「你今天……回來得真晚啊。」

我無法繼續忍受沉默,於是頭也沒回,就這樣問了堀北。

「因為我去買東西。你沒看見嗎?」

後方傳來塑膠袋的聲音。

「話說回來,你都是自己開夥呢……」

電梯雖然一如往常地運作,但我卻覺得速度很慢。螢幕顯示才剛經過六樓。

問題並不是出在對像是堀北,而是被女孩子偷偷叫出來的這種狀況。大概就是因為無法說出口,我才會這麼不鎮定吧?

「不是十樓沒關係嗎?」

十樓?我對這未曾想過的層數稍微感到疑惑。

「看來你不是要去十樓呢。」

她究竟是抱著怎樣的企圖問我是不是要去十樓的呢?

「身為避事主義者,自己卻渉及事件到這種程度,還真是積極呢。還是說你是有什麼別的目「你要是有話想說,不如就直說吧?」

堀北明顯是在刺探消息。

「你不是要去見佐倉同學嗎?」

「不,不對。」

我立刻予以否定並搪塞她,但不知這對堀北奏不奏效。

「是嗎?雖然你要去哪兒都與我無關。」

那你就別問嘛——我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還是把話放在心裏就好。

經過很長的一段沉默,電梯終於抵達十一樓。我努力故作鎮靜,接著出了電梯,沒有回頭。

「打擾了……」

「……請進。」

佐倉穿著便服來迎接我進去房間。

「那麼,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個……綾小路同學,你記得你之前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即使我是目擊者,也沒有義務站出來。還說勉強自己作證也沒有意義。」

這是偶然在特別教學大樓裏見到佐倉時的事。我輕輕點頭。

「……我……果然還是沒有自信……」

「你是指在大家麵前好好講完話的這件事嗎?」

「我一直以來都辦不到……我很害怕在大家麵前說話……要是明天在老師們麵前被問起那天的事情,我沒有自信能夠好好回答……所以……」

「所以你才在想要不要跟學校請假。」

佐倉輕輕點頭,接著喪氣地將額頭撞到桌子上。

「啊————討厭,為什麼我這麼沒用呀!」

她迅速地揮動著手腳,為自己感到羞恥。我第一次見到她這種模樣。

「……佐倉你其實意外的是那種情緒高昂的人嗎?」

我因為她這副模樣感受到與平時的差距,因此有點傻眼,或者應該說是驚訝。

「咦!」

她本人也察覺到讓人看見了醜態,便滿臉通紅地搖著頭。

「不、不是這樣。事情不是這樣的!」

原來她也做得出這種表情啊。她總是擺出悶悶不樂的臉,所以我都不知道。

「欸,我能問一個問題嗎?你為什麼會向我搭話呢?」

不管是櫛田也好,別的學生也好,應該還有其他更能設身處地陪她商量的人吧。

「因為綾小路同學你的眼睛並不可怕……」

嗯?這是什麼意思?雖然我覺得自己的眼神確實不算可怕……

「如果要商量事情,櫛田比較會為你設身處地著想喔。而且她朋友也很多。」

「啊,不是的。我並不是單指直接看上去的眼神。應該說是眼神深處嗎……我隻要看了對方的眼睛,就會隱約知道……不好意思,我無法好好地表達出來。」

這就類似於她自己的直覺嗎?

代表我看起來很瘦弱並且沒霸氣嗎?……感覺有點復雜。

「因為男人……即使看起來很溫柔,有時候也會突然變得很恐怖……」

從女孩子的角度來看的話,或許男人看起來很可怕也沒辦法。不過佐倉卻露出異常畏懼的表情。話說回來,上次去維修數位相機的時候,她也……

真要說的話,男女在力氣、體力上的差距的確非常明確。

可是一般來說,幾乎不會有什麼女孩子會在意、畏懼這點地生活。

難道她過去發生什麼使她不自覺會害怕男人的事情?

……我是在擅自分析個什麼勁兒呀。我對自己這副老樣子覺得有點討厭。

「我知道隻要如實說出看見的事情就可以了。可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那種事情……請問我該怎麼做才能夠態度積極地說話呢?」

佐倉無助到甚至來向我這種學生尋求救贖。想必她這幾天一直都在煩惱吧。

她最終尋找到的救贖是我,便足以說明她有多痛苦。

「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會幫你告訴他們。」

「……你不會生氣嗎……?」

「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吧。強迫你作證不會有什麼意義。」

佐倉雖然是寶貴的證人,但無法成為確鑿的證據。隻要須藤無法獲判無罪,實際上也可以說是沒有影響力。隻是假如缺席,須藤應該會非常生氣吧。

雖然這點必須想點辦法哄哄他,但辦法也多得是。

「那個……綾小路同學,你認為怎麼做最好呢……?」

「按照佐倉你喜歡的去做就可以了。」

或許她希望我給出具體的指示,但很不巧,這事情我辦不到。

我並不是那種能對誰下指導棋的優秀者,而且這也不適合我。

「也是呢。突然被問這種事情,你也會困擾吧……我還真是沒用。我應該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交不到半個朋友吧……」

佐倉似乎是對自己感到厭惡,突然無力地垂下雙肩,露出苦笑。

「我倒覺得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馬上交到好朋友耶。」

「完全不行……我連該如何跟人好好說話都不曉得……綾小路同學你和各種人似乎都很要好,我覺得有點羨慕。」

「我這種人才完全——」

從佐倉眼裏來看,我似乎有著許多朋友,並且看起來很開心。

「說這種話或許很冒昧,但我們應該就類似是朋友了吧。」

我用手指先後指了自己與佐倉。

「……我們是朋友嗎?」

「你如果說不算的話,那或許真的就不算吧。」

「不……我很高興……你能夠這麼說……」

即使佐倉有點不知所措,但她還是如此答道。

現在我瞭解到,人若是不好好地麵對麵說話,就無法看見對方的本質。今天得知佐倉那意想不到的另一麵,令我非常驚訝。

隻要能夠更表現出自己的內心,她應該就能馬上交到朋友。

真的隻需要小小的微調就可以了。然而,這種輕微的調整,應該很困難吧。

即使從旁人角度看來微不足道,但隻要換作是自己,那就另當別論了。

「謝謝你今天能過來見像我這樣子的人。」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假如隻是這種事,你隨時都能叫我。」

如果這麼做多少能減輕佐倉的負擔,也代表我自己是有價值的。

明天要不要來學校,就交給佐倉自己決定吧。

我想應該已經沒事了,於是就站起來,打算出去房間。不過佐倉看起來卻好像還是沒有精神。

「對了,你今天接下來有安排嗎?」

「接下來嗎……?不,我並沒有特別的安排。應該說,我一直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

嗯——雖然我也大致上是這樣,不過從別人口中聽見這種台詞,還是覺得有點寂寞。

「那要不要稍微出門一下?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

我下定決心試著邀請佐倉。

佐倉似乎一時間無法理解我的意思,就像是忘卻時間般僵硬不動。

接著,她忽然毫無預兆地迅速站起。

「哈唔!」

然而,佐倉的膝蓋卻撞到桌子,並且痛得倒下去。她的眼鏡飛了出去。

「剛才那樣感覺非常痛耶……你沒事吧?」

「我……我一點也沒事……!」

她的眼角泛出淚光,一邊忍耐著劇痛。即使她這麼說,也完全沒有說服力。

我撿起飛出去的眼鏡。這鏡片果然沒有度數。

我遞出眼鏡之後,佐倉就以顫抖的手收了下來。她向我道完謝,就再次戴上了眼鏡。佐倉與痛楚奮戰大約一分鍾,好像才終於平靜下來,恢復冷靜。

「請、請問我們要去哪裏呢?」

我不太清楚她的想法,隻知道她正在防備我。

難道我被她當成是在搭訕了嗎……若是這樣,那就不太好了。

「雖然我沒有確切決定要去哪裏,應該就在附近閑晃一下吧?啊——不過我也很討厭熱天氣呢……」

正當我在煩惱該怎麼辦才好,佐倉就客氣地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有一個想要去的地方……請問這樣也好嗎?」

「咦?好,當然可以。倒不如說,這麼做我覺得還比較好。」

而且比起挑選地點,我也隻是想換個氣氛跟她聊天。

佐倉如果有想去的地方,那我也求之不得。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