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琤琤樂音讓她醒來。

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她微怔,眉頭立即輕擰。

即使是暗夜她也能視物,可現在眼前卻隻是一片黑,她什麼也看不見,心頭頓時一緊,她迅速坐起身,肩膀傳來的刺痛讓她咬牙,眉尖皺得更緊,覆蓋的絲被滑落,她感到身體一陣清涼。

她沒穿衣服?

察覺自己身上無寸縷,她立即伸手抓起被縟蓋住身體,轉頭看向右方,即使眼睛看不見,可她感受到那裏有人。

曲琅淨一直注意著她的動作,即使發現自己失明,可那張清秀的臉蛋仍然平靜,不見一絲驚慌,全身赤裸臉色也未變,黑色的眼瞳雖然沒焦距,可還是準確地望向他,什麼話也不說,僅用那雙眼緊緊地看著他,若不是確定她看不見,他真會以為她能視物。

有趣!

他特地起身,然後發現她臉上閃過一絲戒備。

他知道他若靠近她,即使看不見,她還是會伺機一擊,取他性命,雖然居於劣勢,可受傷的猛獸絕對比平常更危險。

默默坐下,手支著頰,好看的唇微勾,墨黑的狹眸興味地看著她。「別激動,你身上的毒還未全解清,暫時不能動用內力。」

聽到他的話,她立即運用內勁,可丹田卻虛浮無力,她臉色未變,即使沒內力,她還是能一擊滅他。

曲琅淨當然也知道,他可是不懂武功的文弱書生,她隨便一掐都能讓他一命嗚呼。

所以他才會離她這麼遠,坐離門口近一點,這樣有危險時才好逃命。

「你身上的傷我處理過了,隻剩下些餘毒,喝幾帖湯藥就可以把毒全清除,到時你的眼睛就能看得見了。」溫潤的聲音緩緩地道,盯著她,修長的指尖輕輕撥動箏弦。

聽到箏聲,她想到在炎狼營裏聽到的琴聲。

「圈套是你設的。」她開口,聲音不似一般女人嬌柔,反而是帶點微啞的低沉。

連她的相貌也是,不是極美的長相,隻堪稱清秀,可秀氣裏卻又勾勒著少年的俊,黑髮及肩,纖細的肩膀、細瘦的身材,誰會相信這是名動天下的修羅將軍?

而且,還是名女人。

他想到那身蜜色的肌膚,幫她療傷時他注意到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痕,幫她拔箭時,她也隻是低聲悶哼,即使是昏迷,卻也隻是咬著唇,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可卻叫也不叫一聲。

那時,他想到在樹林裏她為自己拔箭的畫麵,彷彿傷口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樣。

連對自己都能這麼狠的人……有意思!

他故意不幫她穿上衣服,就是想看她清醒時會做何反應,失明受傷,又全身赤裸,她會有屬於姑娘家的驚慌嗎?

而醒來到現在,那張秀氣的臉絲毫未露一絲慌亂,從頭到尾都是一臉平靜,可他注意到她的身體因警戒而緊繃,而她身上的傷口早因她的動作而裂開滲血,可她仍冷淡,僅用一雙深瞳注視他。

明明看不見,可那雙眼睛還是這樣美麗。

「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他問,語氣溢著逗弄,黑眸慵懶地盯著她,想捕捉平靜裏的一絲波瀾。

當然不信!「你的目的是什麼?」炎狼國的人恨不得殺了她,尤其是耶律魁更是對她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抓到她,怎會放過這個機會?

「你呢?」他不答反問。「沒想到名聞天下的修羅將軍竟是女紅妝,聽說是紫瞳聖女依天命找到你,你和那個聖女有何關係?」

什麼天命?他根本不信這個!對金陵皇朝的聖女傳說他不置可否,何況生為炎狼皇族,他當然知道金陵皇朝的聖女是什麼;不過,在這次的聖女上任後,那個傳統好像就消失了。

麵對曲琅淨的反問,她的回答是沉默,僅閉上眼,冷汗從額頭滑落,臉色極蒼白。

鮮紅的血染上被縟,曲琅淨看著滲出的血,卻不做任何動作,眸光微一流轉,逕自自語著。

「十一年前我看過紫瞳聖女,那時她還是南王爺府的大公主。」他注意到她眼睫輕顫,淡唇輕勾。

「傾城的容貌讓人過目難忘,她一出現,熱鬧的壽宴寂靜無聲,沒人能從她身上移開視線。」那時他就知道南王爺府遲早會滅,他看到金陵皇帝眼裏的貪婪,而南王爺勢力過大,就算再忠心,可以金陵皇帝狹小的心胸必不能容忍,何況又多了一個禍水。

少了南王,金陵皇朝如失右臂,遲早會衰敗。

舉杯就唇時,他這麼想著,目光從傾城容顏掠過,漫不經心地看向南王其它子女。

幼子被南王妃抱在懷裏,而一名小女孩站在王妃身旁,比起美麗的姐姐,這個二公主就遜色多了,看得出來她的相貌比較偏像南王。

曲琅淨想一下,他記得那個小女孩後來被皇帝收為義女,好像叫……「南昕樂。」

她頓時一震,抓住被縟的手微微收緊,卻又迅速鬆開。

可曲琅淨早已看見她的舉動。「沒想到呀!修羅將軍不隻是女兒身,還是紫瞳聖女的妹妹,被封為喜樂公主的南家二公主。」訝異的口吻帶著戲謔,等著那張平靜的臉破碎。

南昕樂睜開眼,即使被猜中身份,清秀的臉仍然冷淡,從男人的語氣裏她知道他的意圖,他想讓她露出破綻,想讓她失去冷靜。

而她,不會如他願。

「你是炎狼皇族。」能進入宮廷壽宴,他的身份絕不平常,甚至可能比耶律魁的身份還高,不然耶律魁怎容許讓她活著?

耶律魁是炎狼三皇子,身份能比他高的除了炎狼君王,就隻有……「你是那蠢蛋的二哥?」

她從沒聽過關於炎狼二皇子的事蹟,久而久之,炎狼有二皇子的事也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