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匪們拿到足夠他們滿意的銀子,對未來航程不再有任何異議,他們拿到手上的銀子和朱堯薑許諾的報酬,已經足夠讓這些視王法如廢紙的亡命之徒們做出任何事情來,便按照陳阿四的命令,先去琉球轉道去倭國,然後準備下西洋。
海盜船上等級森嚴,分工嚴格,從瞭望塔上“望風”到負責操作千斤佛朗機的“跑手”,乃至於船長陳阿四和普通海匪,上下之間井然有序,體現在待遇上幾乎是天壤之別,比如搶劫到一百兩銀子,陳阿四至少就要拿去三十兩,其餘的才會給二舵、三舵(海匪內部對船上老二、老三的稱呼),剩下的才會給小海匪們瓜分,那些最底層的海匪們,一年到頭也撈不到多少收入,這次能一次得到五十兩銀子,實在是興奮莫名。
在用過一頓豐盛的大餐後,除了留下必要的警戒人手外,其餘海匪都灌得醉醺醺的,擠在露台上大呼小叫賭博起來,不過和林風在海鹽村和廣州城內的賭場中不同,海盜船上的賭博方式往往是搏鬥——即挑選出兩個最強壯的海匪,讓他們互相搏鬥,眾人下注以決定勝負,當然,這兩個海匪能得到最多的賭注。
隻見兩個脫光上衣的高大海匪,手上綁著黑色布條,劈裏啪啦地鬥在一起,邊上的海匪們手裏舉著酒壇,凶猛地往喉中灌著烈而且劣的酒水,興奮地叫罵道:“蠻牛!放倒他!放倒他!”
“揍他的肚子!”
“釘錘,你他媽的是女人嗎?!廣州城裏的婊子都比你能打!”
“用點力啊!你這娘們一樣的雜種!把這苗子扔下海去!”
那名叫“蠻牛”的苗人,本來是因為家鄉遭災才流浪到廣東,結果被陳阿四用兩個饅頭就勾引上了賊船——真的賊船,不但體格孔武有力,而且平時最是好鬥,在這艘船上幾乎就沒有對手,不過今天顯然狀態不佳,被另一名海匪給揍得連連敗退,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在他身上下注的海匪們不由得破口大罵。
而另外一邊下注在“釘錘”身上的海匪們,則興奮地連連跺腳,幾乎把露台地板都要給震塌了,甚至不約而同地唱起歌來:
“我們的船最快!我們的水手最勇猛!
穿過驚濤駭浪的大海,將金銀美女都帶回家!
誰敢阻擋我們,就讓他永遠的躺下!”
就在露台和甲板上鬧得沸騰連天的時候,位於第二層的船長艙室卻寂靜無聲,這間艙室的左右兩間分別是那擅長使刀的杜先生和神力驚人的唐先生,對門則是十二娘的艙室——整個第二層也隻有十四間艙室,本來這四間分別是陳阿四和二舵、三舵以及炮手頭領的,結果現在卻被十二娘給趕了出去,隻能和普通海匪們擠在一起。
艙室已經重新布置過,原來的空酒壇破毯子和那些雜七雜八的髒東西,都被清理出去,艙板也被林風仔仔細細地刷過,林風當時甚至覺得,就算是陳阿四的臉也沒這麼幹淨過吧。。。地板鋪著精美的波斯地毯,遮蓋了原本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汙跡,翠綠的倭國竹製屏風將不算大的艙室隔成臥室和會客室,牆角點綴著幾盆小花,牆上掛著幾幅娟秀的小楷,落款卻是朱堯薑自己。
若是讓陳阿四進來的話,顯然不會相信這是自己原本的房間。
朱堯薑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手中的那張已經發黃的羊皮卷,雖然此時已經將鬥篷除下,臉上卻依然戴著麵紗,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可卻依稀能覺得臉色有些蒼白。
過了半晌,朱堯薑終於放下那張羊皮卷,輕輕舒了個懶腰,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按照這上麵的記載,當年蒙古韃子留下的寶藏,應該並不是虛言才對。”
十二娘將差不多已經燃完紫檀香拔下,用清水覆滅——海船上最忌諱火災,所以一舉一動都特別小心,然後換上一支安南國產的安息香,問道:“小姐,在海船上的時間長了,關節處容易酸痛,這些安息香治療關節酸痛最是有效,試試這個吧。”
朱堯薑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又拿起那張羊皮卷,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有些不放心地說道:“可差不多三百年過去了,這些寶藏是不是還在呢?”
十二娘將安息香點燃,艙室內立刻彌漫起一陣淡淡的清香,宛如蘭香一般,平日裏潑辣強硬的十二娘,卻不敢在朱堯薑麵前多嘴多舌,隻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小姐,聖天子自有神靈庇佑,想必小姐要做的事情,老天一定會保佑的。”
“老天保佑?”朱堯薑蒼白的臉上忽然湧起一股血色,聲音冰冷地說道:“那老天也保佑朱棣這個逆賊奪了天下!”
“小姐。。。”十二娘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心知自己這位主人雖然驚才絕豔,天資過人,可卻偏偏過於偏激固執,這次出海尋找蒙古帝國留下的寶藏,本來家族裏就不是很讚同,可小姐卻堅持成行,最後甚至鬧得和兄長差點不可收拾。
就在這時,隻聽見“嘩啦”一聲響動,顯然是酒壇破裂之聲,朱堯薑不由得臉色一變,低聲喝道:“誰鬼鬼祟祟地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