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葬!”康凱驚呼一聲。
“對!風葬!一定是風葬!”站在洞口的藍大海激動的跳了起來。
藍大海上次離開奇汗國家森林公園後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收集和大興安嶺、鄂溫克有關的資料上,另外還收集了大量關於奇異動植物的資料,所以他看到石棺馬上聯想到了鄂溫克古老的風葬習俗。
“小心點,別掉下去。”康凱朝藍大海喊了一聲,接著提醒進入洞穴的戰士們不要觸摸那是石化的巨樹。
十六世紀之前,鄂溫克族的祖先分布於貝加爾湖周圍以東地區,直至黑龍江以北色楞河、鄂嫩河、赤塔河、石勒喀河、勒拿河、維季姆河的廣大地區,過著遊獵的生活。滿清順治十五年(1658年),由於外族入侵,遊獵地被占領,獵物不斷減少等原因,這支使鹿部鄂溫克人開始向東轉移。至19世紀40年代,他們之中的四
個較大的氏族約500人越過石勒喀河,來到黑龍江支流阿瑪紮爾河流域,不久這部分鄂溫克人穿越額爾古納河移動到大興安嶺西北麓廣大山區既近代狩獵區域。
鄂溫克族的穿戴依舊帶著古俄羅斯風格,女性的頭巾等衣服尤為明顯。鄂溫克族的遊獵區每隔一個月遷徙一次,沒有固定的住所和墓場,本族人去世後族人給他舉行“風葬”。“風葬”是鄂溫克族延續了千百年的習俗,他們把木質的棺木懸掛在粗壯的樹木上端,防止野獸侵擾死去的親人。
康凱可以想像地出進入洞穴的偷獵者遇到怎樣的情況,他們或者他,進入洞穴後無意中觸摸了表麵石化、其實已經枯朽不堪的巨樹,巨樹倒塌,懸掛在上麵的石棺墜落,砸死了偷獵者。
這個誰也無法預測的意外不僅讓偷獵者膽顫心驚,也阻止了一場不可想象的災難,如果這是一個隱藏著眾多文物的洞穴輕易被偷獵者侵入,其後果更加嚴重。
鄂溫克族的棺木多為木質,而且很少有多個棺木懸掛在一處森林的現象,洞穴裏的棺木不僅由石板製成,而且數量較多,這點讓康凱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人撤出洞穴,防止發生意外。”為了防止重演偷獵者的悲劇,康凱決定先把戰士撤出去,通知文物保護部門派人勘察。
康凱的命令讓藍大海大失所望,他向洞裏探著身子,拿著手電的手臂用力
揮舞:“康指導員,是不是我的話讓你產生了顧慮了?不會有什麼文物,你想想,銀香鼠喜歡奇異的植物,它不會住在墓室裏,你是不是盜墓小說看多了?”
“小心點,別掉下去。”康凱再次提醒藍大海。
藍大海擔心康凱沒聽清他的話,又向前探了探身子:“那你不救人了?石板下麵壓著人呢。”
“幾十塊石板壓在一起,除非有重型機械。”康凱舉起手電向洞穴深處的頂端照著,那裏有更多的石棺。
“哎,哎,你快看,那麼多石棺,這是什麼樹?怎麼長在洞裏麵,沒有光合作用怎麼生長?”
藍大海想看得清楚一點,不料前傾的身體失去了重心,連驚叫也來不及,人已經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藍……”康凱傻眼了,他看見藍大海的手電筒在黑黝黝的深淵裏打著滾下落,藍大海像是被嚇傻了,下墜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翻滾的光柱突然消失,因為手電筒砸在石壁上,摔得粉碎,但深淵裏隻聽到手電筒碎裂的聲音,沒有藍大海墜地的巨響。
“大攝影家?”康凱蹲在深淵邊緣,急切地探頭向下張望,下麵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清。
一名戰士緊緊拉住康凱的衣服,擔心他也掉進深淵,聲音有些顫抖:“指導員,你小心點,我看攝影家夠嗆了。”
“那也得有個聲啊,怎麼還沒聽到落地的聲。”
康凱和戰士們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深
淵裏,他們蹲在靠近深淵的地方,火把和手電的光束所能照亮的距離有限,於是康凱用繩子拴住三隻手電筒,緩緩放入深淵,同時大聲喊著藍大海的名字。
“大攝影家!能聽到嗎?”
“藍大攝影家!”
“藍大海!你還活著嗎?”
拴著手電筒的繩子忽然頓了頓,放繩子的戰士馬上對康凱說:“指導員,好像到底了。”
“再放點繩子。”
戰士抓著繩子尾端說:“繩子到頭了。”
“繩子多長?”
“20多米。”
康凱的心像是也跌入了深淵,20多米的高度相當於七層樓高,藍大海就算是鐵打鋼鑄也被摔成了碎末。
寶力克的死讓敖克莎大娘心痛欲絕,如果藍大海再出事,賈佳恐怕也會哭得一塌糊塗。敖克莎大娘是對森林有著炙熱情感的鄂溫克族人,賈佳是來自大都市,對森林充滿浪漫幻想的當代女性,偷獵者的卑鄙行徑不僅造成生死悲劇,而且重創了兩個不同女性對森林的情感。
“指導員,你快看。”拽著繩子的戰士忽然大喊,“下麵好像有東西,像是草。”
康凱爬在深淵邊緣向下探望,由於距離太遠他看不清,但三隻手電筒發出的光亮照在濕漉漉的石壁上,倒映出一道道劍形條紋,像是狹長的劍型草葉。
“怎麼會有草?”康凱再次呼喊起來,“大攝影家,你要是還活著,你就哼一聲。”
康凱的話還在洞穴裏回蕩,深淵底部猛
然傳出陰沉沉的“嗯”聲,像是從巨獸口中發出的呻吟,康凱的腦海裏不由產生了一副驚恐的畫麵:墜入深淵的藍大海摔成了一團肉泥,一隻潛伏在深淵底部的巨獸懶洋洋地伸展著筋骨,一步步靠近藍大海,它張開血紅大嘴打了個哈欠,蛛網似的口水粘在鋒利的牙齒上……
康凱渾身的汗毛似乎都立了起來,下意識地向身後看了一樣,接著朝著深淵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喊叫:“姓藍的,你他媽還活著嗎?說話!”
“姓藍的……”
深淵底部傳出了微弱的聲響,康凱閉上嘴,凝神傾聽,那個聲音雖然很小,但應該是從藍大海嘴裏發出的:“康,康指導員。”
“活著!他還活著!”戰士們喜出望外。
“什麼意思啊?”藍大海的聲音響亮了很多,“希望我姓藍的死翹翹啊?哎,剛才好像有人罵我,誰呀?”
康凱顧不得那麼多,朝著下麵大喊“你怎麼樣?受傷了嗎?”
“好像沒有,腰有點疼。”
“你還能動嗎?看見手電筒的亮光了嗎?爬過來,把繩子係在腰上,我們拽你上來。”
“好。”
稀稀落落的聲音從深淵裏不斷傳出,藍大海像是穿行在植被茂密的熱帶雨林,每走一步都要推開肥大的植物枝葉。
康凱緊張地看著深淵,他知道下麵很可能是銀香鼠的藏身地,它不會放過侵入者,它不僅動作快如閃電,而且可以釋放異香撲鼻的毒氣,
藍大海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
藍大海說了一聲“好”便開始自言自語:“好香啊!”“咦,這是什麼?”
康凱知道自己的擔憂得到了證實,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喊:“捂住嘴,快過來!”
“那個防毒麵具呢?”康凱從一名戰士手裏接過撿到的防毒麵具,朝著手電筒的光亮丟了下去,接著把口袋裏的清涼油也丟了下去。
“戴上防毒麵具,鼻子上抹點清涼油,多抹點。”康凱還是不放心,抓起一支子彈上膛的衝鋒槍丟了下去:“拿起槍,保險打開了。”
藍大海終於爬到了懸掛著手電筒的地方,他解開繩索,取下一隻手電筒,沒有按照康凱說的去做,而是向裏麵走了過去。
“上來!把繩子係在腰上,我們拉你上來!”
藍大海沒有回話,康凱又聽見一聲:“咦!”
“怎麼了?”康凱的心都快從嘴裏跳出來了。
“哎呀!”
“到底怎麼了?”
“神奇,真他媽神奇!”
“姓藍的,你倒是說話!”
“這麼粗啊!”
康凱急了,抓過一條繩索飛快地纏繞在腰上,掏出手槍,沿著石壁向下攀,四名戰士抓緊了繩索,一點點向下放。
稀稀落落的草葉聲向深淵深處蔓延,康凱聽到下麵的驟然傳來一陣速度飛快的聲響,他的心緊揪在一起,而此時藍大海再也沒有了聲息。心急如焚的康凱幹脆用力拉開係在腰上的活扣,奮力跳了下去。
飛速下墜中
的康凱緊閉著眼睛,準備承受墜落造成的重摔,他沒想到的是當身體觸覺到深淵裏的劍草,墜落並沒有停止,他像是掉進了軟綿綿的海綿堆,足足過了五六秒鍾才被彈起來,腐敗的草葉的味道蜂擁刺進鼻孔。
康凱抓起一隻手電筒,照在腳下,他看清了,他墜落的地方是生長著劍型長葉草的地方,下麵腐爛枯草足有兩米多深,難怪藍大海從二十多米高的地方墜落沒有受傷,在這種海綿似的地方根本站不穩腳跟,隻能像四足動物那樣爬行。
康凱左手舉著手電筒觀察環境,右手平端著手槍,他仰頭輕輕呼喊著藍大海:“大攝影家?”
“別吵!”藍大海的聲音在十幾米外。
“幹什麼呢?趕緊跟我出去,這裏太危險了!”
康凱的話剛出口,猛然看見手電光柱照射的草叢劇烈晃動著,一個銀色的光影箭一般射向了藍大海的方向。
康凱沒有親眼見過銀香鼠,但感覺藍大海和範猛的描述,他覺得從眼前飛掠而過的一定是銀香鼠。
“小心!”康凱舉槍向相反的方向連射,“砰!砰砰!”
“幹什麼!”黑暗中的藍大海驚叫了一聲,縮了下脖子,他覺得涼颼颼的毛皮擦過自己的臉頰,瞬間就消失了。
槍聲過後康凱耳邊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身邊的草葉輕輕搖擺,像是深海裏的魚兒悠然穿梭,沉悶的空氣如同黑壓壓的烏雲壓在心頭,他凝神傾聽時
卻聽到異常尖銳的鳴叫。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鳴叫,極其尖銳,但沒有尖銳到令人耳鳴,眼前金星四濺,反倒是守在洞口的森警戰士們被震得陣陣眩暈。
悲涼的哀鳴如同一道噴泉從深淵底部發出,從洞口飛濺而出,在森林的上空,在群山之間久久回蕩。哀鳴持續了十幾秒鍾,正當戰士們堵住耳朵,準備跑出洞外時鳴叫嘎然而止,像一道閃電在夜幕中來去匆忙,卻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康凱和藍大海都被鳴叫聲驚呆了,他們不知道銀香鼠發出這樣的鳴叫想要表達什麼,驅趕入侵者?還是示威?
“你在哪兒?傷到了沒有?”康凱摸索著爬到藍大海身邊時他還在摸著自己的臉頰。
藍大海不僅不領情,反而厭惡地瞪了康凱一眼:“康指導員,你也太魯莽了吧,要是打死銀香鼠怎麼辦?你不知道上麵的石棺經受不住震動,塌方了誰負責?”
康凱苦笑著,他唯恐銀香鼠傷害藍大海,早把其他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藍大海哼了一聲繼續向前爬,在他麵前是一麵牆壁似的阻隔,表麵粗糙不堪,和上麵石化的巨樹情況極為相似。
康凱上下打量著深淵,這應該是洞穴的一個夾層,高有六米左右,長有一米五的劍型草占了絕大部分麵積,夾層裏陰暗潮濕,但隻有外麵的石壁上掛著濕漉漉的水珠,裏麵還算幹爽,否則他墜入的就可能是沼
澤似的泥潭。
“康指導員,快過來看。”藍大海在前麵停了下來,用手指甲輕輕扣著牆壁,“這好像也是一棵石化樹的樹幹,不過太粗了,我繞了有十幾米了還沒到頭。”
康凱的目光隨著手電筒的光亮上望,牆壁似的樹幹像是穿透了土層,而現在看來,上麵懸掛著眾多石棺的巨樹更像是它的分枝。
“大攝影家,這是不是獨木成林?”康凱若有所思的問藍大海。
“什麼?”藍大海轉過身,使勁眨著黑豆眼,隨後拚命點頭,“對,對,對!你說的太對了,肯定是獨木成林,你看這是樹幹,上麵是枝葉。這一定是一棵絕無僅有的巨樹,也許是因為地震或者其他原因被土壤蓋住了,結果枯萎,石化。”
康凱的腦子飛快地轉著,大興安嶺冬長夏短,植物生長期隻有幾個月,譬如其他地區的胸高直徑達到30厘米的樺樹可能隻有十幾年樹齡,但在大興安嶺可能有上百年的樹齡。這棵巨樹的直徑超過十幾米,其樹齡簡直到了恐怖的程度。另外,大興安嶺地區的地殼結構平穩,曆史上沒有發生地震的記錄,那麼這棵巨樹又是怎麼樣被掩埋在地表之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