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後的搏鬥(1 / 3)

第十四章

最後的搏鬥

森林上空漂浮著滾滾的灰色煙雲,空氣裏充斥著嗆鼻的惡臭,像是腐爛的樹葉燃燒後發出的味道,遠山的火光熄滅了多時,但令人心悚的恐懼仍揮之不去,那是一場讓泥土都在燃燒的大火。

如果說這是一場讓世界陷入灰色的災難,那麼敖克莎大娘的木刻愣透出的橘色燈光無異於安然的諾亞方舟。

賈佳站在窗前,忐忑地朝遠處張望,不時回頭和躺在炕上的敖克莎大娘說幾句話。

“姑娘,過來吧,地下涼,來,坐到炕上來。”敖克莎大娘邊笑邊拍著火炕。

賈佳慢吞吞地走到敖克莎大娘身邊,仍在回頭張望:“大娘,你說這火被撲滅了嗎?”

“滅了,你沒見山頭的火光都散了。”敖克莎大娘拉著賈佳的手,讓她脫鞋上炕,“康凱這些孩子的責任就是防火防偷獵賊,平時誰要是敢亂砍一棵樹他們都得急,現在燒了這麼一大片林子,他們肯定得拚了命撲火。放心吧,咱們的家就在這兒,要是火勢控製不住,早來人攆咱們娘倆了。”

拚命兩個字像一根尖針刺進了賈佳的心,她的眉頭猛地跳了跳:“大娘,你說戰士們不會出什麼事吧?”

“不會。”敖克莎大娘側臉觀察著賈佳臉上的表情,“孩子,你是擔心戰士們,還是擔心康指導員?”

“我……我當然擔心,我,我都擔心。”賈佳的臉紅彤彤的,像是幾個小時前

倒映在窗戶上的火光。

敖克莎大娘拍拍賈佳的手:“康指導員是個好人,誰要是嫁給他可是八輩子休來的福氣,他還沒有對象呢,要不大娘給你當紅娘?”

“大娘!”賈佳隻有用撒嬌來反抗。

敖克莎大娘的笑意更濃了。

賈佳眨著眼睛說:“大娘,給我說說康指導員的事吧。”

“他的事可多呢。”敖克莎大娘說,“我就說說他孵小雞的事吧。”

“他又不是母雞?怎麼孵小雞?”

“他呀,比母雞還細心呢。別看他平時嗓門大,做什麼事可有耐性呢。”

敖克莎大娘說的是康凱剛從警校畢業的一件事。那年康凱從警校畢業後主動申請回到條件最艱苦的三中隊,第二年春天,隊裏開展“菜圃”活動,很多戰士想辦法開荒地種菜,唯獨他想養雞。他說養雞比種菜劃算,以後戰士們就可以天天吃到新鮮的雞蛋了。

於是康凱花了一天的時間往返小鎮,買了一些雞蛋,回到隊裏戰士笑他,說沒有母雞你怎麼辦?他說,母雞太貴了,還是給隊裏節省點經費吧,我來孵。康凱用泥坯在營房裏壘了一個小火炕,上麵鋪上棉褥子,把雞蛋放到上麵,再蓋上棉被,被子裏塞著一根溫度計。孵雞蛋需要保持常溫,但火炕的溫度不容易保持,燒得太多,火炕太熱容易把雞蛋變成熟雞蛋,燒的太少又不能達到孵化的溫度,所以康凱整天坐在火炕旁邊,每隔

半個小時查看溫度計,不分黑白地堅持。

這樣的生活一天兩天還可以堅持,孵化雞蛋卻小雞卻需要三周,那段時間把康凱累壞了,有一天晚上他實在太累了,不願意出去撿燒火柴,幹脆自己趴在雞蛋上,幹起了母雞的差事。第二天一早,康凱被戰士的笑聲吵醒了,兩隻出殼的小雞在啄他的胸口。

賈佳開懷大笑:“小雞一定把他當雞媽媽了。”

敖克莎大娘淺淺地笑著:“康指導員就是有股子韌勁,現在把這股勁頭帶給了三中隊那些孩子們。”

“他脾氣倔,不過心腸特別好。”賈佳說出了自己對康凱的印象。

“你還挺了解康指導員的。”敖克莎大娘說,“有一年,我們族的一戶人家在過春節的時候把房子燒了……”

賈佳吃驚不小:“大過年的怎麼把房子給燒了?”

“還不是因為喝酒,大年三十一家人都喝醉了,爐火把放在爐子旁的柴火點著了,房子也跟著燒著了,要不是鄰居家的孩子眼尖看見了,這家人都得燒沒了。當時隻搶出一家人,家具,存折啥都燒沒了,一家人坐在廢墟上哭,康指導員當時號召大夥捐款。那個時候我們族有個孩子在南方打工,估計賺了點錢,說話很牛氣,他說我一個月賺八千,捐半個月的工資,你猜康指導員說什麼?”

“說什麼?”

敖克莎大娘抿嘴笑“他說我工資三千,我捐一年的工資。當時那個

孩子的臉就紅了,以後說話再也沒有那麼牛氣了。”

敖克莎笑了一會兒,故意神秘兮兮地對賈佳說:“你說這樣的好孩子,我是不是得幫你保個媒?”

“大娘,你又來了。”賈佳連忙扯開了話題“三班長呢,你說說三班長的事。”

“你說範猛啊,他心腸也好,按照咱東北話來講,就是有點愣。那年夏天三中隊幫杜老爺子家裏除草,他因為鬧肚子去晚了,看見地頭一片綠油油的,像是草,上去全給拔了,杜老爺子回頭一看給氣壞了,說你小子幹什麼,他們在前麵除草,你在後麵拔苗!”

“哈哈。”賈佳捂著肚子,她笑岔氣了。

“三班長當時說,我說呢,這草怎麼長得這麼整齊。”

“哈哈……”

木刻愣裏回蕩著兩個人的笑聲,卻不知危險正在悄然降臨。

四個黑影從樹林裏竄出,互相攙扶著在路上急行,最後的一個人慌張地向四處張望。

“頭兒,那兒有燈光。”

“走!”包黑年把背在身上的狙擊手向上托了托。

狙擊手發出痛苦的呻吟,隨後拚命掙紮著“頭兒,你別管我了,我是個累贅,你們趕緊跑,還來得及。”

包黑年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再廢話我把丟進洞裏去!”

狙擊手不敢再說話了,發生在洞穴裏恐怖的一幕是他一生的噩夢。

一聲狗的哀鳴後,敖克莎大娘的愛犬大玉被丟出了籬笆,摔斷脊梁,遊離在死亡邊緣。

“砰

!”房門被一腳踢開,夜晚的寒氣和燒焦的惡重衝進了木刻愣,四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家夥一擁而入。

賈佳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雙手拉著敖克莎大娘的手臂:“大娘!藍大海,你怎麼和他們在一起?”

藍大海爛泥似的堆坐在地上,痛苦地搖著頭:“我被綁架了。”

出現在賈佳麵前的是一群火後餘生、從猛獸牙齒的縫隙裏逃出升天的偷獵者: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勢,鮮血淋漓,像是被猛獸咬傷了。包黑年的傷勢最輕,他的左側臉頰密布著細細的血痕,足有幾十道,那是被黃鼬抓傷的。挾持藍大海的偷獵者的上身的衣服全是破洞,每個破洞都湧出了鮮血,傷勢最重的是趴在包黑年身上的狙擊手,他的臉色慘白,不停顫抖著,他的右腳已經不見了,右小腿隻剩下白慘慘的一根骨頭,搖搖晃晃地,像是亂墳場的招魂幡。

敖克莎大娘拍拍賈佳,怒斥著麵前的人:“你們是什麼人?誰讓你們進來的,滾出去!”

包黑年轉身把狙擊手放在炕上,不停喘著粗氣,包黑年的同夥在木刻愣裏裏外外查看了一番,對包黑年說:“頭兒,隻有這兩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