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信的傷勢太過嚴重,忘本決定帶他前往平原樓。林穆之想一同往,懷信一口拒絕了。眼下的局勢,不知那些黑衣人是否會再次出手,還是讓她留在這裏安全些。可穆之不答應,強著脖子說什麼也不走。
顧懷信沒得辦法,隻好延後了一日啟程,他想用這一日時間再勸勸穆之。
平日從不來偏廂的蕭笙,今日真是稀奇了,提著一壺酒走了過來。但他沒有料到屋裏還有別人。
忘本雖也是蕭笙的師傅,但總歸還是疏遠的,平日裏隻教技藝,不做過多的交流。而他也知道蕭笙的身份,遍尋了理由出了屋子。
現在這屋裏隻剩下尷尬的兩男一女。顧懷信本是坐在床邊的,見蕭笙向他走來,不動聲色的又運了一口氣,神情自然的迎了上去。穆之想去扶他,卻看見那隻藏在下麵的手,在微微的下壓,示意她不要妄動。
因著昨日蕭笙的威脅,林穆之既不待見他,又害怕他,故而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蕭笙伸手去拉,顧懷信一個步子擋在了前麵。他麵上帶笑,裝作一無所知的問——笙公子來寒舍做什麼?
蕭笙講酒推到顧懷信的麵前——喝酒!
——白日飲酒,怕公伯是要責怪的。
一聽公伯,蕭笙意味深長的一笑。他徑自打開酒,也不用杯子,就那麼仰頭喝了一大口。這爽口的好酒,便是公伯責怪,又能如何!
顧懷信仔細打量蕭笙,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那日雖沒有提醒公伯保密,但以公伯才智,不該在沒有眉目之時,便公開了他的身份。思來想去,他還是先想試探一下。
他故意提到了梁國,沒想蕭笙一臉不屑,頭也不抬——就那弱梁,今日不提。
見他神情,顧懷信篤定蕭笙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今日他來為何?
順著蕭笙的視線望去,角落裏的林穆之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那抹視線看在顧懷信的眼裏,絕非好意,他也知道了,今日這笙公子來是何意?
蕭笙故意提起了那日林府的際遇,末了問顧懷信還記得否。
顧懷信當然記得,那玉如意還是他送了去的。
蕭笙說他記得就好,他下了定金的東西,旁的人是沒有資格搶的。
這話講得穆之生氣,她欲衝上去理論,被顧懷信伸手攔住了。那一副護著的樣子,叫蕭笙看著不快,他有意聚力揮出了一胳膊,沒想顧懷信不過身子一側,他一個撲空,倒把自己摔了出去。
蕭笙心裏有火,但他努力壓下去了,昨日林穆之惶恐的樣子還在他眼前,他可不想今天又嚇到這朵雪下紅蓮。
他今天來,是要講清楚一件事情——林穆之是本王的,將來是王妃也罷,寵妾也好,輪不到你一介平民在這裏插手!
這是他第一次自稱本王,他眼中自有威嚴,那雙威嚴的眼睛看著林穆之,一字一頓的說——你若逃,九族的命,我說取了,便是沒了!
心底的火氣到底沒壓住,他指著顧懷信警告他——一念之差,小心烈焰城池。
許是下人通風報信,久未到訓堂的蕭笙,再一次頂起了缸。如今這一缸水,已不再讓他覺得辛勞。
公伯坐在他對麵,雙手握拳。其實那一幕是公伯自己看到的,他沒有當麵闖入,是為蕭笙留了麵子。自薊城歸來,蕭笙便性子大變。還未成王,就已這般張狂,公伯不覺擔心起了自己的命途,如此少主,又豈是他能夠控製的。
蕭笙之所以還會接受這懲罰,不過是心裏清楚公伯的作用,若沒了公伯的支持,便也會失去遼人的支持,如今的北朝,哪個王子沒有一方勢力,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公伯。
麵前的這個笙公子,時而理智、時而張狂,公伯真是有些心力交瘁。他語重心長的說——為王者,明是非,知進退。你今日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口出狂言,要誅殺九族,你可知北朝百年,也隻有兩個人被誅殺九族!若你沒了民心,談何為王。
蕭笙心裏知錯,可他不甘。明明已經在手的東西,卻要拱手相讓。
公伯勸說——待你有了天下,還怕得不到一個林穆之?
話都說到這了,蕭笙自然明白公伯的苦心。時機未到,他等!林穆之,天下,他都要。
窗外間或有折竹聲,公伯起窗去看,一道黑影風馳電掣般突入訓堂。他掠過公伯,一柄匕首直衝蕭笙。蕭笙左右躲閃不及,肩胛被刺一道,刺客還欲補上一擊,顧懷信匆匆趕來。那刺客眼見敵眾我寡,扔下煙霧彈遁地而逃。待迷霧散去,地上就遺下了一塊令牌,上麵遒勁的字體,刻著——梁國禁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