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3 / 3)

陳麥哼了一聲,慢慢站起。他本來係上褲帶要走,見那隻螞蟻大大咧咧地朝自己來了,晃動的觸角和老大夫的眉毛一樣顫巍巍地挑逗著他。他終忍不住,一掌便拍了下去。桌子、茶杯、花,還有大夫的臉都被拍得跳起來。他吹掉手心的螞蟻,彎腰拾起槍來,撐著桌子緩慢地站起,警褲硬邦邦凸出一塊。他示威般揉了揉那玩意兒,一把拉開槍栓,他手指著襠裏,將槍口抵著大夫的頭,歪著脖子輕輕地說:“爺操你媽,你管這叫不舉?”

出了門,陳麥閑淡地叫過正在等他的小白:“告訴老趙,把這家青山診所修理一下。”

“你收拾它幹啥?不就幾個賣草藥的麼,也能惹了你?”小白點頭卻不解。

陳麥淡淡地冷笑了下,砰地關上了車門。

小白回頭看那間診所,見合頁門正緩慢地放下,掛出了關門歇業的牌子。

艾楠說,生在冬天的天蠍男人是複雜的。他們像萬米深的地窖般陰冷,又火熱如遠古的太陽,要麼讓人寒冷徹骨,要麼將人燒成灰燼。他們敢愛敢恨,既熱愛生命,又藐視死亡。他們在愛情上可以一毛不拔,卻又能為了愛奉獻生命。你永遠不要嚐試去嘲笑或者算計一個這樣的蠍子,當然,更別輕率地去傷害他,你會發現那將是你噩夢的開始。你給他一刀,他會給你一槍,你給他一槍,他會給你一場戰爭——尤其是他這種火星在白羊的變態天蠍。

他不相信星座這玩意兒,正如他不相信風水和宗教,不相信馬克思信奉共產主義。生活中常有想勾引他的女人和他聊起星座,他往往故作認真地點頭回應,心裏卻認為這不過是都市男女之間的曖昧玩意兒而已,聽著解悶,不可當真。

和艾楠在一起,陳麥話就會多起來。她總聽得認真,往往邊聽邊微笑著吻他。她說你碰的女人越多,就越需要真正的愛情,否則你不用等到精盡人亡,就會抑鬱而死。陳麥曾問你為什麼不會愛上我?那天的艾楠像隻粘膩的貓,一骨碌翻身壓住他,俏皮而帶點挑釁地說:“愛上你就沒意思了!你雖然熱烈,卻太極端,我是珍愛生命的獅子,隻能遠離陰暗的天蠍。”

艾楠有個在市政府上班的男友。每當陳麥問起她為何不嫁,艾楠就閃爍其詞。陳麥便會笑著摸她的頭頂,故意弄亂她的長發,遮住她閃躲的臉,讓她像個可愛的孩子。

愛情沒有來生

來生沒有黎明

來生的我將生於海岸

來生的我將告別墳塋

來生的我將身體和悔恨留給大地

來生的我望不到背後燦爛的光明

愛情沒有來生

來生沒有黎明

來生的我對著黑暗的原野微笑

來生的我追逐著高飛的雄鷹

來生的我想不起你我流放在月光之下的愛情

來生的我聽不到長調裏婉轉的琴聲

愛情沒有來生

來生沒有黎明

我隻是等著你

將今生的眼淚、月光和長發

寄給我忘記懺悔的那個黎明

飯桌上,艾楠背出了這首他寫的《黎明》,聲音像紅酒的味道。見他臉紅了,她問這詩是寫給誰的?一個人見人怕的警官,心竟如此柔軟?他笑,搖頭,說也許是寫給一個可能會傷害我的女人吧,比如你。

她不算漂亮,但很會裝扮;不算有才華,但很聰明。她總能夠在不經意中釋放性感的味道。她纖細的手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地切著牛排。發梢隨之擺動,懸在她微笑的腮旁。二人細聲聊著,話題略帶曖昧。他說她的手很性感,她就眨著眼睛對他張開五指,將漂亮的手背對著他,問他是否喜歡她今天染的藍色指甲。鋼琴師彈著優雅的曲子,不時友好地看向他們。

陳麥悄悄看表,提議飯後再去兜兜風,艾楠便用餐巾擦了擦嘴。他立刻買了單,開車東拉西轉,想去洗浴中心,有點太直接,想去電影院,又覺得不甘心。

艾楠不拒不應,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前方。陳麥覺得這事已成探囊取物,但就是不敢伸出手去,似乎那裏藏著一副冰冷的鐵夾。越猶豫便越尷尬,眼看沒了扯淡的話題,要被迫各奔東西,艾楠終於別過頭來看他,眼熱如火,在月光裏向他傾過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