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馬璐打來電話,說在淘寶上給他買了新疆的大棗和葡萄幹,明天就要到了。陳麥笑著說你當心點,別包裹裏放著一顆炸彈。馬璐像個小姑娘一樣驚訝,說真的麼?會有麼?要是有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馬璐是陳麥他爹戰友的女兒,市局禁毒支隊長馬鐵的妹妹。她含蓄而靦腆,有一雙優雅嫩白的手,每當她撥弄頭發時,就像民國照片上的美女。看書時她會悄悄地笑,看電影時會放肆地哭,每當抱著他,她就會幸福地閉上眼,用纖長的手指摸著他的脖頸和肩胛骨。初次見麵,她一餐飯都垂著眼,摸著手上的水晶戒指微笑,兩個深淺不一的酒窩此起彼伏。陳麥喜歡她的含蓄,也喜歡她的敏感,喜歡她窈窕的身材和細長的脖頸,更喜歡她被他一點就著的愛意。

第二次見麵,陳麥就要了她。他粗暴而激動,她卻像遭了電刑,吃了砒霜,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緊;進去之後,又沒有一處不鬆。馬璐說他是她見過的最不要臉的男人,她的第一次就這麼被他奪走了。但就在他要後悔起身時,馬璐緊緊地抱住了他:“……你去哪裏?我已經是你的了……”

馬璐有種安靜的魅力,越不說話,陳麥就越想要她。她巨蟹座的內斂特質,像一幅不說話的油畫,這弱勢的氣場抵消了他的鋒芒,令他像掉進蜘蛛網的甲蟲,掙不脫,跑不掉,晃晃悠悠還挺舒服。馬璐喜歡看書,但表達力有限,話總說不到點子上,就像她在床上總配合不了他的節奏一樣。馬璐在審美上的敏感並未延伸到她的身體,就算他連床都要弄塌了,馬璐仍是不溫不火地哼哼,讓他覺得像在撓一個沒長癢癢肉的人。這造成了他和她無法共同升溫的遺憾。上床之前陳麥本以為定會愛上她,但進行到一半就想打消這念頭,甚至想停下來。

陳麥萬萬料不到,他跟馬璐的第一次便一擊即中,她結結實實地有了。明明用了老六生產的套呀?老六按住惱火的他,撓著頭說:“第一代產品太注重針對G點而設計結構了,忽略了尖端彈性和韌性,被你在緊繃繃的處女老婆身上畜生般用,八成是漏了……算了,生出來你不要我要,就當是我兒子。”

雙方父母已經在商量孫子的名字,馬鐵說你敢不娶她就一槍崩了你。陳麥確實想結婚,卻不想和她,但這事已經擴大化,猶豫間,一件事改變了他。

決定和馬璐分手的冬夜,陳麥被領導灌得大醉,在路中間哇哇大吐,邊吐邊哭,說著奇怪的渾話。馬璐趕來,在寒風裏抱著他,用羊絨圍巾擦著他一臉的淚。老六把他們安排在酒店裏。馬璐一晚上伺候著,替他擦著身,他嘔吐時幫他端著痰盂,幫他將狼藉的衣服洗幹淨,讓酒店熨得平整。陳麥醒來後看到有一封信,馬璐決定生下這個孩子,如果能嫁給他,會盡一個妻子全部的義務,如果就此散了,也沒關係,這個孩子將來也不會找他。

陳麥站在酒店的落地玻璃前,如這城市的上空一樣茫然。冬日的陽光猛烈而直接,如細密的針刺在臉上。望著路上穿梭的車流,他突然身心俱疲。歲月是無情的絞肉機,早將他的愛情夢想絞得稀爛,包在時光這塊巨大的餃子皮裏下了鍋。一對老人走過街頭,老太太仔細攙著拄拐的老漢。老漢脖頸前伸,腰杆佝僂,黝黑的臉說明他曾經的健壯。陳麥又看了一遍馬璐的信,她的字娟秀而嫻靜,令他想起她微微的笑容。他慢慢穿上熨燙好的警服,鏡子裏的他眼圈紅腫,眉宇之間陰鬱沉沉,像錯投人胎的走獸。生活是一隻戰術高明的狼,會在你最脆弱的時候迎麵撲來,露出它鋒利的牙齒。它不是來傷害你,而是要吃掉你,連皮帶肉,連骨帶血,最後吞掉你的靈魂。他戴上帽子,擰了擰散亂的眉毛,拿起電話找出馬璐的號碼,下決定似的撥了出去……

馬璐是個好妻子,像韓劇裏賢惠的女人。人們都說陳麥是個幸福的男人,別管幾點回家,永遠不加責問,八成還有熱好的湯等著。就算夜不歸宿,她也隻會告訴他睡覺別著涼,多喝水,手機開著就好。每當陳麥一身疲憊空空如也地邁進家門,看著餐桌上微熱的老火湯,常會有一閃念的愧疚。這婚姻的責任像一柄碩大的傘,遮雲擋雨,卻也擋了陽光。他常悶悶不樂,而這不是馬璐的努力能改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