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楊樹溝,已是半晌午。
趙有才等煩了,便搬上杌子,坐在院裏的樹陰下編竹筐。細長的竹篾條,如被注入了生命,在他手上左右翻飛,來回舞動。
再抬頭,終於見人車歸來。
他不緊不慢,將手裏快完成的竹筐收尾,另收拾了腳邊散亂一地的篾條,捆紮一處。而後拍拍染了滿身細塵,進屋拿出準備多時,要送去城裏的貨物。
今日獵捕的山貨,不知因何,沒有往常多。十多隻野兔,並兩隻雉雞裝了一竹簍子。其餘兩大籃,是占喜曬製的梅幹菜和熬好的鮮菇肉醬。
離家越近,占喜心中打鼓越發膽怯。她率先跳下車架,小跑進院子。瑩白的額間,洇了汗,她也顧不得擦幹。硬著頭皮碰上院裏的趙有才,喊了聲:“爹。”
趙有才略皺眉:“有甚大驚小怪。你倆去了何處,磨磨蹭蹭到這時,去城裏的時辰該晚了。”
占喜剛想解釋,“我們……”
“親家!”
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打斷了占喜的手足無措。騾車上,隻見占老漢顫顫巍巍地稱起身子,艱難地扭身,同趙有才招呼道。
“喲,親家阿爺,這是怎麼了?”
快走幾步上前,趙有才上下打量了兩回,將他扶穩在臂間。
“摔了一跤,腿給摔折了。喜兒憐惜我,把我接來住兩日。親家,可是方便?”
“莫說混話,自個兒孫女家,哪有方不方便一說。往日請還請不來,來了定要多住幾日。虎兒屋裏寬敞,回頭正好住那兒。”
趙有才招呼道:“寅兒,背親家阿爺進屋。”
“曉得了,爹。”
占老漢兩頰削瘦枯黃,雙眼遊移無神,不像隻摔了一跤那麼簡單,倒似生生被折磨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多謝爹成全。”
占喜搓搓衣擺,埋頭盯向腳尖。
“你阿爺,隻是摔了一跤?”
壓抑了一路的忿憤終於找著宣泄口,她低聲嗚嗚哭了起來。
趙有才聽她悶哭,心裏越發煩躁,眉頭擰起深深的褶痕,“哭什麼,說話。”
“是二叔二嬸搞的事。阿爺摔了,他們任其躺在床上,不伺吃喝,不給找郎中。若不是我同寅哥過去把阿爺接回來,恐怕是挨不住幾日的。”
“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饒是趙有才心性再寡淡,也架不住被占老二家的汙糟事驚得破口大罵。
“且讓你阿爺住下。”末了,他細想想,又道:“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那個虎狼窩,不回也罷。”
“是,多謝爹。”
至此,占喜心下總算大定。
“別哭哭啼啼的。”趙有才指指地上簍子,“裏頭有兩隻雉雞拿出來,待會都宰了,於親家阿爺煨湯喝,最是補氣。”
“好。”
“可請郎中瞧過?傷藥可買了?不若拉他去鎮子上,請魏郎中瞧瞧。”
趙有才邊把地上的東西擺上車,邊詢問道。
“看了。就是身子太弱,需將養月餘,才可能恢複如初。腿上的傷倒無大礙,一並養養也能好。”
趙有才點頭應她:“能治就成。傷方拿來了不曾?村裏藥材有限,回頭我去鎮子上另抓幾幅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