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榮靖堂內,燈火依舊通明。
屋內僅有三人,靜寂得落針可聞。
安禧垂首,對上座於寶榻的蘇煦道:“君侯,陛下確實寫了半篇《寶劍篇》給三公子。”
蘇煦不語,神色若有所思。
他身邊站著蘇清辰,此時揮手示意安禧出去,又微微一笑,出言道:“父親,小若到底是蘇家人。”
蘇煦卻淡淡道:“這是第二次……陛下與若兒獨處了。”
蘇清辰淺笑道:“自小若入宮養於禦前時,陛下便與小若性情不甚相投。隻怕獨處之時,小若還受了不少委屈呢。先帝在世時,小若對陛下一向並無敬畏之心,如今對陛下也無甚好感,怎會有助陛下之念?”
蘇煦不說話。
蘇清辰又似歎非歎道:“陛下畢竟年輕氣盛,掩飾不了心思,人前對小若還算和氣,但私下裏還是與小若頗有爭鬧。不過陛下一向對父親十分恭謹敬重,從無拂逆之心,父親何須多慮?”
蘇煦淡然道:“謹慎一些,總無壞處。”
“是。”蘇清辰含了一縷笑意應道,轉了話題。“聽說景州那位殿下稱病已久,私下卻一直與柳氏一族暗中來往,隻不過很快就應該是真病了吧。”
蘇煦淡淡一哼:“貪心不足,終至絕路。”
蘇清辰依然噙了笑道:“除了兵部侍郎柳豫等十餘人的官,隻授予虛職,蕭佑斷了消息來源,父親又不停以‘防外寇’之名往大哥那邊增兵,想來蕭佑不安已久。據戶部上報,景州的物價已經令人咋舌,尤其以河源郡之鄰郡西海郡為甚。多半是蕭佑私下在征兵買馬、大斂錢糧,導致民無餘糧。而蕭佑所在的河源郡卻安然無恙,以致於百姓或遷居河源郡,或往他州。蕭佑此舉,倒是頗有心機。”
“景州那邊不足為慮。柳家男丁並無將才,縱使起兵也不敵朝廷精兵。你好好盯著豐州那邊以及何世榮,莫讓他們沆瀣一氣。”
“是。”蘇清辰正色應下。
蘇清辰轉而又道:“沈慶、嚴定等眾將油鹽不進,隻對先帝忠心耿耿,小若雖獨得先帝寵愛,但性子孤傲,父親欲以小若籠絡沈、嚴等人則未必見效,何況小若也似不大願意進入朝堂。”
蘇煦淡淡道:“青樞說若兒習書極用功,若真無心,何必如此?”
蘇清辰微笑道:“還是父親看人透徹。”
“你也不必裝傻。”蘇煦目光如電,緩緩道,“我三子之中,清澤魯莽自負、不堪大用,若兒……自幼受公主先帝教養、到底與我不親,唯你心機才識最得我心。你娘雖是側室,但繼承我者,除你之外再無他人。”
“是,清辰不敢有鬩牆之心。”
蘇煦又沉吟片刻,徐徐道:“不過……你說的也是,若兒那裏暫且放一放,隻要景王之亂平叛順利,清澤便可借機掌控兵權,屆時蘇家就不再是僅有相權的空架子。”
十月初四的晚上,用過晚膳,又送走前來探望的蘇清辰後,姬瑄便獨坐臥室中等候尚華。亥時,一抹玄青色的修長人影果然悄然無息地現身。
尚華依然神色恭順地詢問:“公子有何命令?”
“並無大事,隻是有些話想聽聽你的意見。”姬瑄卻微微蹙了眉,片刻才道:“昨日我進宮……皇兄想讓我助他穩固君權……他想要我學宣帝女永安公主。你覺得我該如何做?”
護龍衛是蕭雋贈給他的,尚華言行間又對蕭雋敬若天神,想必其餘諸人也差不多。可他是蘇煦之子,蕭雋就不怕他利用護龍衛去襄助蘇煦,對蕭蒔不利嗎?
蕭蒔畢竟是皇室正統、蕭雋的兒子,所以姬瑄想以此試探一下尚華到底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