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歡整理了以下衣裝,抖去寒霜,進了鳳羽宮,隻見重耳坐在病床之上,閉目凝神,若有所思。
“君父。”姬歡上前叩拜,以盡人子之禮。
“歡兒,你來了!到床邊來,為父有幾句話要說。”
姬歡心中略有驚訝,君父平時嚴肅有加,如此和顏悅色,還是第一次。
麵容憔悴的重耳看著近前這個青年,像是在看著另一個自己,“為父一生,有三件事,耿耿於懷。”
“這第一件,就是沒能照顧好你們姐弟倆。那些年,晉國多旱,災荒連綿,你和你阿姐自幼喪母,還是孩子,卻要承受別人難以承受的艱辛。寡人流亡,尚有忠臣義士相隨,而你們。。。唉!關於幼年的事兒,每次問你,你不說,問你阿姐,她就止不住的落淚。後來我也就不問了,知道你們很難!”
“君父言重了,孩兒能回國,也全賴君父不棄。否則,我和阿姐現在還不知何處。”
“這第二件事,是我對嬴芷不好。一個弱女子,先嫁懷公後又委身於寡人,雖是一侍二夫,待我卻是真情實意。這些年一來操勞國事,二來總是放不下她曾經的身份,冷談她許多年,想來全是寡人之錯。歡兒,你以後要好好待嬴芷。”
“君父何出此言,醫緩說您隻是偶然風寒,三日之內定有起色。君父說這些,讓兒臣惶恐。而且,母後待兒臣勝過親生,飲食起居,無微不至,撫養之恩,此生難全啊!”
“那就好,那就好。”重耳稍作喘息,接著道:“這第三件事,為父日夜自責,至今難以釋懷。當年不該放火燒山,逼死介子推。想他一介俠士,追隨寡人流亡一十九年,鞍前馬後,不辭勞苦。當年在衛國,他竟割股之肉,為我做了碗肉湯。”情到深處,重耳老淚縱橫。
“君父,您保重身體。”
重耳擺擺手,示意姬歡不要插話,“歡兒,以後每年寒食日,你都要去介山替寡人拜祭一下。”
“謹遵父命!”姬歡也已感到重耳今天所說之事不同往常,似有交代後事之意。
“有些東西要給你。”說罷,從回憶中慢慢回過神來的重耳擊了擊掌,勃鞮從側門捧著幾件東西走到國君榻前。
“玉璽,虎符,紅漆令箭,都在這兒。接下來一段時日,為父要靜心修養,你代為父理政吧。遇事多向幾位大臣請教。”
“君父!”姬歡一時哽咽,竟再難成聲。太子已從父親的安排中感受到,君父這次或許真的撐不過去了。
“歡兒,你宅心仁厚,加之早年艱苦,常懷感念之心,為父甚為欣慰。可這也讓你常有猶豫不定之舉,深謀有餘,果敢不足;一國之君,最忌當決不決,今後理政,要敢於乾綱獨斷。”
“歡兒記下了。”
“寡人累了,想歇息了。”
不忍打擾父親休息,姬歡叩拜後隨勃鞮從側門出了鳳羽宮,在衛士護送下回到了太子府第,太子太傅陽處父已經等待多時。陽處父算得上是晉國老臣了,被晉君委以外交重任,專司諸侯邦交,同時兼著太子老師,雖非十卿之列,卻也是國之重臣。姬歡自歸國之後,師從陽處父,對這位近乎嚴苛的老師,多有敬畏,九年來,幼時顛沛流離拉下的功課,也都一一補上。
“參見太傅。”姬歡入得內室,仍不忘師生之禮。
“太子,此番君上病情如何?可有交代?”十卿之外,未得召見不得入宮,這是晉國國法,見到太子回來,陽處父急切地問道。
“醫緩說並無大礙,然君父他。。。”想到剛才的場景,姬歡心中不免傷感,“君父他將虎符玉璽一並交給我,讓我待為理政。”
陽處父立馬明白晉君時日不多,略微思量,向太子詢問:“太子多年軍旅曆練,可有信得過的將領?”
姬歡已知太傅之意,“先且居,狼瞫(shen)和我有過命之交,荀林父也曾與我共事。”
“恕老臣直言,君上或在旦夕之間。太子應為長遠謀劃,曆來君位更迭最易節外生枝,不可不防啊!依老臣之見,先且居為人耿直忠誠,先軫元帥更是國家柱石,太子可以虎符令箭密令先且居暗中換防王城守備,以備萬全。”
“可這是否操之過急,更何況,君父並無另立之意,我若此時調兵,恐有不妥。”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