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起,炊煙濃。
油滴落在火中,發出嘶嘶的聲音。秦江聽著那聲音,嘴角不由得咧開,像個孩子般地笑了。人生在世,其實難得糊塗,像這樣熱鬧繁盛並且溫暖的場景,也是很少見的。
巴薩的眼淚,劃過幹枯的麵容,被風拂幹,有些蒼涼。秦江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到了巴薩苦澀的笑。玄境的超級強者,一個灑脫豪邁的老人,又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潸然淚下呢?秦江坐在地上,頭朝向巴薩,像孩童聽長輩講故事一般,目中帶著新奇與渴望。
“那一步,好啊,好啊。”巴薩大聲道,灑脫豪邁。但不論是紅涼兒,還是秦江,都聽出了他聲音裏的那一分黯然。
“你們可想,聽我講個故事。”巴薩灌了一口酒,幹枯的麵容綻開,露出追憶之色,仿佛又回到了縱情高歌的少年時光。
紅涼兒與秦江,自然是舉雙手讚成,他們在火光明滅的時刻,仰著頭,聽巴薩講起了件件往事。
“你們可知道,玄境走到了盡頭,會看到什麼?”巴薩的眼睛放出了光芒,他這一刻,不像風燭殘年的老者,倒像是一個對生活充滿渴望的少年。
秦江搖頭。
“那是最為浩渺的天地境界啊。”巴薩歎息著,“玄境六重天,一步一登天,以六次登天之力,方才能摸到那一門檻。”
六次登天,方才能步入天地之門。秦江一驚,心底裏許久的困惑應聲而解,但隨即,
又是一歎。武道一途的艱難,從這六次登天便可看出。秦江腦海中,不由又想起了年幼時遇到的那驚天一指,那種浩瀚,他在武道上進展愈深,感覺便越濃烈。
風吹舞著火苗,俏麗的巴依族女子跳著舞蹈,豪邁的男人們大口地喝著酒。風吹向的那個角落,有三個人,神情都充滿了慨歎。
“我年少時,為巴依族第一天才。”巴薩說著,臉上也出現了得意之色。“那時的我,從巴依族跑出,誓要在夏國闖出我的聲名來。”
秦江和紅涼兒聽著,都被觸動,想起了當初的夢想。誰無年少輕狂時,歲月悠悠,不管過了多久,那都是一段極為暢快的回憶。
“我來到夏國,從玄境一重天戰到玄境三重天,很少有敗績。戰魔之名,那真是一段遙遠的回憶啊。”老人感歎著,語氣裏有著對世事無常的歎息。
三十餘年前,夏國。一個頭發紮成一根根辮子的青年,獨對四大玄境高手,猖狂大笑。
“戰魔,你殺我五弟,我黑山五雄,與你不死不休。”一個胳膊粗壯的漢子大聲喊道。
風蕭蕭地吹,戰魔的刀身,還有著殷紅的血跡。
戰魔仰天怒吼,一刀砍出,逼退其他幾人,轉身便向身後的密林裏逃去。
“那四個人,被我個個擊破,全部死在了密林裏。”雖然熱血冷卻,年華老去,可巴薩談起此事時,臉上漲的通紅。巴薩的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個
血色的夜晚,敵人一個個倒在他刀下時的情景。
夜色濃。
此時正是夏日,林中不時傳來歡快的鳥鳴聲。一個精瘦的漢子,卻是手腳冰涼,眼中滿是驚恐之色。他手中長刀出鞘,發瘋一般地向外邊跑去。
精瘦漢子是黑山五雄的老三,他此刻,已經嚇破了膽。剛才,他親眼目睹了驚魂的一幕,戰魔用刀,一刀一刀地在二哥身上捅著。他的二哥,獨眼鷹王,被戰魔殘忍至極的殺害。不久之前,他的四弟,第一個遭受到厄運,然後是他的大哥。現在,他二哥也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老三拚命地跑著,終於,出口就在他的眼前了。陽光也出來了,天地的第一縷曙光照在他臉上,照亮了他那雙對生命充滿渴望的眼睛。老三回頭看了看,什麼都沒有。
老三的腳步開始慢了下來,他已經跑不動了,他覺得,他再走一步就會累死了。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還是活下來了,出口就在前方。老三突然很想笑,瘋狂地笑,發泄出自己壓抑的情緒,而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在笑的時候,老三還想了很多,他先要舒舒服服地洗上一個澡,然後到妓院去,找上三個姑娘,好好玩他個三天三夜,還不給錢,他要好好看看那些臭婊子哀怨的眼神。老三簡直已經快要樂瘋了,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美死的。
老三的確死了,他臨時的時候,臉上還
帶著微笑,帶著對之後生活的憧憬與向往,可他的確死了。老三覺得走不動的那一刻,一把刀已經穿過了他的身體,可他還是渾然不覺地走到出口的地方,才倒了下去。他死的時候,眼睛還睜著,睜得大大的。
說到這裏,巴薩停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才繼續說道;“生命的確是有奇跡的。那個人,我一刀捅進去後,他本應立即斃命,但他還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直到密林出口那裏,才倒了下去。”巴薩的聲音裏,也充滿著悚然之意,“我當時也被嚇到了,一直看著他,走了很長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