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讓吳化龍覺得如此的血腥和恐懼。
到處都是屍體,那些之前還活蹦亂跳,一心想著回家的人現在已經全部變成了屍體。這些人,有的是平日裏守望相助的鄉鄰,有的是從小一起玩大的的同伴,有的是在自己小時候抱過自己的長輩。
可現在,他們卻全都失去了生命,就這麼躺在血泊裏。
他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一直到死都不相信會遭到這樣的毒手。
郭家兄弟帶著那些凶手走了,可吳化龍沒有走,他無法原諒自己,如果在慘劇發生之前,自己能夠提醒他們,不,哪怕是給他們一些暗示,事情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他麻木的眼神麻木的看著這些屍體,忽然,他看到一具屍體動了一下,吳化龍猛然站了起來,一下就衝了過去。
是吳法德!
“叔,叔。”盡管不是親叔叔,但吳法德和吳化龍的父親是好友,大家又都姓吳,吳化龍從小叫“叔”叫習慣了。
吳法德吃力的睜開了眼睛,他看清楚了抱著自己的人,一張嘴,血就從他的嘴裏噴出:“龍啊,都是鄉裏鄉親的,你們怎麼下得了手那......”
“叔,叔,挺住啊,挺住啊。”吳化龍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我帶你去找大夫,帶你去找大夫。”
“不要假惺惺的了,畜生啊。”吳法德明顯的已經不成了:“作孽,你們作孽那......”
說著這句話,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作孽啊,作孽啊。這話好像重錘一樣,一下又一下砸著吳化龍的耳膜。
“作孽啊,作孽啊。”吳化龍巍顫顫的站了起來,嘴裏一遍又一遍的反複念著。叔死不瞑目的樣子,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是啊,郭懷一對自己有功,可這卻蒙蔽了自己的良心。這一生,隻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想到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幕。
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做了......
......
“鄭芝鳳已經離開台灣,目前大員的一切都交給了郭懷一。”謝天的情報是相當準確的:“大員軍中,在鄭芝鳳走後似乎起了一些什麼騷動,但具體的消息到現在還沒有傳來。初步判斷是軍心不穩。”
“暫時先不管他們。”丁雲毅絲毫沒有把大員軍放在心上:“那麼多人,要吃、要喝,他們到哪裏去弄?無非是去劫掠而已,這樣隻會讓當地人更加恨他們,再等上幾天,他們自己內部就要先亂了。”
正在那裏說著,官邸外忽然傳進了一陣嘈雜混亂的聲音。接著,段三兒走了進來:“大人,大員百姓求見大人,好像出大事了。”
丁雲毅怔了下,站了起來,帶著走幾個兄弟走了出去。一到外麵,被嚇了一跳,黑壓壓的到處的都是大員百姓
見到大人出來,所有百姓一齊放聲痛哭,不知是誰帶了個頭,這些百姓一齊跪了下來:“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大人,抓住凶手啊!”
哭聲響成一片,丁雲毅不知所措,趕緊道:“都起來,都起來。”
他認得前麵的那個人,是郭懷一的部下吳化龍:“吳化龍,發生什麼事了?”
吳化龍失聲痛哭,跪在地上怎麼也都不肯起來:“大人,吳化龍罪該萬死!昨日,大員軍中有許多人都想回家,郭懷一表麵上答應了他們,可卻悄悄把他們帶到了一個荒穀中,他把他們全給殺了......一百零九個人,一百零九條人命那!”
“轟”的一下,這消息好像炸雷一般的炸開了!
郭懷一真的這麼做了?郭懷一真的做出了如此凶殘而愚蠢的事情?難道,他真的以為自己的實力已經可以挑戰整個大員和大明官兵了嗎?
瘋了,這人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定瘋了!
哭得已經癱軟在地上的魚嫂竭力爬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罵:“天殺的郭懷一,不得好死的郭家兄弟!我男人死了,我男人死了啊!大人,我男人一輩子老實巴交,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一隻。天殺的郭懷一說要起事,不然大家都活不下去,我男人居然就那麼傻的答應了。我勸他別做這樣殺頭的事,可他說他從小看著郭懷一長大的,眼下郭懷一有難事,自己當長輩的總該幫襯一把。可誰想到,那個不得好死的郭懷一把我男人給害死了啊!大人,做主啊,你得幫我們申冤那!”
她哭得淒慘,聞者心酸。丁雲毅平靜了下情緒:“你男人是?”
“大人,魚嫂的男人叫吳法德。”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吳化龍擦了把眼淚:“他是最後一個死的,他死的時候,一直說我們作孽。是,我們作孽,殺我們一百次都不足已贖罪。我也是幫凶,本來早該死了,可我得把這消息帶回來。大人,我帶你們去抓郭家兄弟,等把他們都抓了,你再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