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即將打開的心扉瞬間便關得死死的,美玲那雙細長而清秀的眼睛一下變得毫無感情。她冷冷地將視線從紗月臉上移開。看到美玲如此明顯的拒絕,紗月的表情變得低落。
“美玲……”
奏用勸解的語氣叫了一聲。她不再看樂譜,用手指撥開垂落在臉上的黑發,這個緩慢的動作絕對稱得上優雅。
“抱歉。”美玲微微縮了縮下巴,說道。
大家不明白美玲這聲道歉是什麼意思,在一群麵露疑惑的人中,隻有奏露出了笑容。
“不用道歉。對了,今天一起回家吧,我有個想去的地方。”
奏平時總是說著一口過於禮貌的敬語,和美玲說話時卻很隨便。大概是奏說敬語給人的印象太深,當她說平語時,久美子反倒有些不適應了。奏以前說過,對同年級的人用敬語是因為心與心的距離遠。既然如此,現在的奏已經對美玲敞開心扉了嗎?還是因為久美子拜托她關照美玲,她才這樣做的?
“好……既然你拜托我了。”
美玲點了點頭,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這也許證明了她覺得奏人還不錯。
“欸,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變得關係這麼好了?”紗月噘著嘴說。
“很早以前就這樣了。”奏若無其事地說道。
“絕對是騙人的。小奏,對我也不要用敬語了嘛。我們都上高一,不要這麼見外。”
“我不介意。”
“不要這樣嘛,不要用敬語。”
紗月生氣地抬頭
看著奏。奏無可奈何地按了按額角,深深歎了一口氣,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我知道了,我和你說話的時候也不用敬語了。”
“真的?說好了哦。”
“嗯,當然。”
紗月再三叮囑,要奏遵守約定,然後漸漸將目光轉向美玲。
“我也想和小美變得親密,就像小學的時候一樣。”
紗月的話總是很直接,沒有惡意,表現出的是她坦率的心情。美玲低下頭,仿佛想要逃離這份感情。無論是好是壞,紗月的話都太直接了。也許對美玲來說,這種露骨的好意反而是麻煩。
“……我知道。不過我覺得沒必要。”
她無情的話中包含的絕非隻是拒絕。懷舊、厭惡、恐懼、嫉妒……還夾雜著少許自責,過於複雜的感情掩蓋了美玲真正的心意。
似乎是無法忍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葉月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好啦好啦,美玲也不用這麼說吧,你們不是發小嘛。”
“和葉月學姐沒有關係吧。”美玲毫不掩飾的急躁讓葉月無言以對。她一把揉亂了自己的劉海,深深呼出一口氣,“抱歉,說了沒禮貌的話。我去清洗吹嘴了。”
美玲起身離開,奏在久美子耳邊說了一句“我去監視她”,便像影子一樣追了上去。
“好了好了,小紗,打起精神來。”
葉月努力為垂頭喪氣的學妹打氣。高一的學生入部已經快一個月了,紗月和美玲的關係不但沒有改善,反而
越來越糟。
晚上,公園裏空空蕩蕩的,久美子和秀一並排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雖說兩人正在交往,不過在社團裏見麵的機會卻越來越少。如果身邊的人因為他們在交往而有所顧忌,久美子反而會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商量之後決定盡量減少在社團活動中的接觸。
“我今天在電梯裏碰見你媽媽了。”
“真的假的?她說什麼了?”
“嗯……就隨便聊了聊,不過我覺得她應該發現了。”
“啊……”
秀一拉開罐裝果汁的拉環,碳酸噴出的聲音在兩人腳邊響起。久美子自然沒有告訴父母她和秀一交往的事,理由很簡單,因為不好意思。
“對了秀一,之前你和吹長號的學妹傳過緋聞吧?”
聽到久美子突如其來的“質問”,秀一猛地噴出一口果汁。
“別這樣啊。”久美子皺著眉頭抽出一張紙巾,秀一老實地接了過去,擦了擦沾濕的地方,“這麼緊張?真可疑……”
“哪有,都是因為你突然說了奇怪的話啊。”
“但是真的有緋聞啊。”
“肯定是空穴來風。”
“我知道,已經有優秀的後輩告訴我了。”久美子若無其事地說道。秀一鬆了一口氣,他的運動褲上好像沾上了果汁,不過不顯眼,應該沒事。
“好可怕,差點兒掉坑裏。”
“是你自己往坑裏跳吧。”
“就因為這樣才可怕啊。”秀一嘟嘟囔囔地說。
久美子敲了敲秀一的肩膀,他喊著疼
,誇張地躲開。明明一點都不疼。
“低音聲部的優秀後輩……是演奏低音提琴的嗎?”
“不,是吹上低音號的學妹。”
“什麼啊,不是求啊。”
“秀一,你認識求嗎?”
“當然認識,我們都是社團裏的男生嘛。”
說起來,以前麗奈說過,秀一作為高二的學生代表負責管理男生部員。測量服裝尺寸的時候男女部員是分開的,秀一認識求也不奇怪。
“你直接叫他名字啊?”
“因為那家夥看起來特別不想讓別人叫他的姓。”
“秀一也不能叫啊。不知道為什麼,求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姓。”
“就像川島那樣嗎?”
“不,我覺得他和小綠的情況不一樣。”
每個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有著不同的感情。既然他自己說不喜歡,久美子也不會強求。
秀一把拿著飲料的手放在膝蓋上,仰天長歎了一聲。
“求啊,各種方麵都不好相處,總是呆呆的。啊,長得倒是挺好看呢。”
“他長得很漂亮,就像女孩子一樣。”
“不過他好像不喜歡別人這麼說他。”
“是嗎?”久美子反問,秀一為難地撓了撓頭。
“他好像很想變得陽剛一些,對自己的個頭很自卑,一談到身高就很敏感。”
“啊,求和小奏差不多高呢。”
“我跟他說了以後還會長的,不過他還是沒有釋懷。”
秀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大概是想到了兩人當時的對話。久美子擺弄著手裏的塑料瓶,
想象著他們倆聊天的樣子。求除了在綠輝麵前,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恐怕麵對秀一也是愛答不理吧。
“……秀一,難得你能和求交流。”
“啊,當然可以了,我們都是人嘛。”
聽到久美子小聲嘀咕,秀一露出驚訝的表情。久美子總會在無意間感受到秀一和她在精神構造上的不同。麵對他人,久美子終究無法像他那般寬容。
日出節就要到了,吹奏樂部開始在操場上練習。久美子穿了學校指定的運動褲以及一件黑色T恤。這段時間每天都要進行室外練習,體操服都來不及換洗,所以練習時很多部員都穿著自己的T恤或者某些運動品牌的套衫。
“五米八步,要控製好步幅,仔細看前麵和旁邊的人,保持隊列整齊。”
“是!”
優子脖子上掛著哨子,表情嚴肅地給大家下達指令。部員們排成三列,空手繞著操場外圈行進,步伐像軍隊一樣齊整。行進練習中最重要的就是統一步幅。五米八步,部員們正在讓身體記住這項基本規則。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優子一邊吹哨子一邊拍手。小臂和大臂要保持三角形,目視前方,為了保證樂器與嘴對應的位置不變,手臂絕對不能動。抬腳時先抬腳跟,肩與肩呈一條直線,始終注意觀察四周。
“嗶!”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行進練習暫時告一段落。雖然大部分部員的疲勞
已溢於言表,不過也有幾名高一部員仍麵不改色,仿佛練習強度還不夠,他們應該是強校出身的學生。
“休息十分鍾,然後大家拿著樂器過來集合。”
“是!”
聽了優子的指示,整齊的隊伍一哄而散。久美子伸了伸胳膊,想放鬆一下疼痛的脊背。頭頂湛藍的天空像鋪上了一層薄膜,流雲稀薄,仿佛隻要吹一口氣就會散去。
“接下來要拿著樂器練習了,胳膊一定會酸。”
夏紀懶洋洋地眯起眼睛,晃了晃手腕。她把學校指定的運動服袖子挽到了胳膊肘,光滑的手臂從袖口處露出,被燦爛的陽光曬得微微發紅。
“上低音號很重吧?幹脆扛在肩上多好。”
“用於行進管樂的那種嗎?那種很帥氣啊,像反坦克炮一樣。”
“北宇治沒有那種上低音號吧,我上小學的時候倒是有。”
“因為我們基本上是坐著演奏嘛。”
有一種類型的上低音號可以通過更換吹嘴,既能坐著演奏也能站著演奏。普通的上低音號單純靠手臂的力量去支撐,而那種掛在左肩上的則可以讓肩膀分擔重量。
“我快熱死了。”
夏紀坐在地上用運動服扇風,大敞著的領口處能看到內衣帶。汗水劃過額頭,落在她的睫毛上。久美子在她身邊抱腿坐下。
“在那邊練習的是優子學姐吧?”
久美子指著柱子旁邊的人問,夏紀明顯皺起了眉頭。白色指揮杖旋轉著落下,仿佛要切開
透明的空氣。練習用的指揮杖是為帶隊者準備的。
“她還在練習啊,明明說了休息時間要好好休息的。”
“優子學姐既是部長又要負責指揮嘛……就像去年的明日香學姐一樣。”
夏紀的聲音裏自然而然地帶上了責備的口吻。指揮要在行進時走在隊伍最前方,用指揮杖引導遊行隊伍。
“我跟她說了不要勉強,是她自己堅持的。”
夏紀歎了一口氣,粗暴地揉亂了頭發,隨意紮在一起的發絲一下子變得亂七八糟。“啊——”夏紀含糊地叫了一聲,直接躺倒在地上。久美子用手撐著地和她一起抬頭看天。幹燥的砂礫嵌入掌心,皮膚表麵傳來微微的刺痛感。
“因為她不會依靠別人,總是一味向前衝嘛。等她快撐不住的時候,我就算揍她一頓也要強行讓她休息。”
夏紀開著玩笑,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久美子想象著優子和夏紀像青春偶像劇裏演的那樣打架的場景,嘴角不禁微微抽了幾下。這兩個人不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對了,麗奈也說過類似的話哦,說優子學姐是會不顧一切向前衝的人。”
“高阪說的嗎?”
雖然是休息時間,不過小號聲部的部員們都集中在了操場一角,麗奈和畢業於北中的小日向夢也在。也許是注意到了久美子的視線,夢微微點頭示意。久美子衝那邊揮了揮手,於是麗奈也看到了她。久美子在樂器室時曾把夢
當成了初次見麵的學妹,她還沒有為此事向夢道歉。
“對了,你和友惠相處得還好吧?”
夏紀微微一笑。友惠在距離小號聲部的部員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手把手教初學者練習踏步,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而學生們都在埋頭苦練。因為距離太遠,久美子聽不到她說了什麼。
“雖然加部學姐說話大大咧咧的,不過總是很照顧我。”
“她最近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嗯?”
和久美子在一起的時候,友惠總是一副坦率開朗的樣子,上挑的眉毛會隨著她的情緒誇張地跳動,語氣直爽不擺架子。在久美子眼中,友惠從四月到現在並沒有什麼變化。
“我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出什麼事了嗎?”
“不,沒事。既然你這麼說,那應該是我想多了。”
夏紀拍了拍運動服上的沙子站起身來,名牌運動褲的褲腿一直挽到小腿肚。夏紀站直身子後,尼龍布料上的皺褶立馬便消失了,變得光滑筆挺。
“加藤,步伐慢了!”
“抱歉!”
被卓也批評後,葉月抱著樂器深鞠了一躬。自從開始分聲部練習,葉月都不知道被批評過多少次了。久美子放下上低音號,將號口搭在腳上以免被地麵磨壞。雖然圓形號口的邊緣會隔著鞋子壓在腳上,不過比起拿在手裏要輕鬆得多。
“鈴木紗月也是,號口太低了,要注意!”
“是!”
“再來一次,蘇薩號單獨來。”
四人
配合著卓也拍手的節奏在操場上踏步。纏在身上的巨大白色樂器就是蘇薩號。因為大號不適合邊移動邊演奏,於是誕生了蘇薩號,經常被用於室外演奏等場合。雖然有黃銅質地的蘇薩號,不過考慮到重量,很多隊伍會選擇使用強化塑料質地的蘇薩號。黃銅蘇薩號的重量大約有十二千克,強化塑料質地的則僅有九千克。
大概是不習慣背蘇薩號,葉月的動作很僵硬。她的大腿抬得很高,但總被演奏的節奏影響,錯過踏步時機。隨著演奏時間越來越長,紗月的腦袋越來越低,號口也隨之落下。蘇薩號的號口是朝向正麵的,即便位置隻發生細微變化,也很顯眼。
與痛苦的葉月和紗月相比,美玲輕鬆地克服了各種問題。她的演奏很穩定,步伐也不會亂,淡然的側臉看上去和平時毫無二致。
“出錯的人出列,加藤和鈴木紗月到這邊來,其他人和上低音號一起練習。”
卓也歎著氣發出指示,葉月和紗月垂頭喪氣地走到他身邊。在兩個人單獨進行練習的時候,梨子和美玲加入了上低音號的隊伍開始做步伐練習。久美子端著上低音號,穩穩地將空氣送進號身。梨子把蘇薩號放在樂器存放處,悠然自得地下達著指令。
“那我來打拍子,大家加油吧。”
“是。”
梨子用手打拍子的聲音很像爆破聲。看似柔軟的右手手心微微隆起,將空氣拍進左
手。
“五、六、七、八。”
梨子喊出“八”時,要高高提起左腿,接下來喊出“一”時,腳跟必須穩穩地踩在地麵上。左、右、左、右……久美子等人固定視線,交替抬起雙腿。梨子下令停止,部員們的動作稀稀拉拉地停下了。
“夏紀,錯誤有些多吧?你記住譜子了嗎?”
聽了梨子的話,夏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梨子雙手叉腰,無奈地說:“真是的,我知道你很忙,但是不能給後輩添麻煩吧。小奏和久美子都吹得很好啊。”
“抱歉抱歉,我是想記住的,剛才不知道怎麼就忘了。”
“明天能記住嗎?”
“真的抱歉,我保證會記得牢牢的!”
高一部員們默默聽著兩名高三學生的對話。奏帶著和平時一樣溫和的笑容,美玲則麵無表情。久美子不知道她們在心裏是如何看待夏紀的,不過還是能看出評價並不好。
“那你隻吹記住的部分就行。我們再來一遍。”
梨子重新開始打拍子,大家繼續練習。隻要步伐做到完美,接下來就可以練習行進演奏了。難度越來越高,不過美玲和奏都輕鬆完成了。夏紀喘著粗氣,用上臂擦了擦汗津津的額頭。久美子用餘光看著她。
之前放學後進行練習時,夏紀應該已經背熟了樂譜,因為久美子曾幾次見到她合著樂譜,吹完整首曲子。盡管如此現在依然出錯的話,也許單純是因為夏紀不習慣一邊行
進一邊演奏而已。
“中川學姐,不用著急,請放鬆一些,你的聲音偶爾會有些不穩。”
奏鬆開吹嘴微微笑了笑。她的話中沒有惡意,但是也沒有對前輩的尊敬。
夏紀難為情地撓了撓臉,緊緊抱著樂器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那就好。”
兩人之間的對話到此為止。
“好,今天就練習到這裏吧,大家辛苦了。”
“辛苦了。”
話音剛落,廣場上便響起了鈴聲。其他社團的學生們結束了活動,湧現在校門口。原本明亮的天空已經略顯昏暗,藍色的天空中浮現出一彎新月。
日出節前一周,吹奏樂部特意提交了延長活動時間的申請,所以過了最終離校時間後可以繼續練習。雖然必須參加的練習已經結束,不過依然有不少人願意留下繼續練習。
“啊,你要回去了嗎?”見美玲已經放下了蘇薩號,葉月背著樂器在她身後問道。美玲眯著眼睛,冷冷地點了點頭。
“嗯,因為練習已經結束了。”
“這樣啊,辛苦了。”
葉月揮了揮手,美玲微微頷首。部員們的告別聲在低音聲部四周此起彼伏。葉月不再看離去的美玲,轉而麵向紗月說道:“小紗也要走嗎?”
“我要留下,我還完全做不好呢!”
“哦,那我也留下好了,我們一起來特訓吧!”
“好!”
看著兩人興奮的樣子,卓也和梨子麵麵相覷。
“我們也留下來練習嗎?隻有她們兩個我挺擔
心的。”
“……嗯,還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夠完美。”
“那我也留下來吧,我練習得也還不夠。”夏紀在關係親密的兩人身邊聳了聳肩。
“大家一起練習吧!”紗月開朗地大聲喊道。
久美子掃了一眼聚集在紗月身邊的低音聲部部員,又看向離開的美玲,纖細的背影逐漸淡出昏暗的視野。她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按時回家。
“黃前學姐,你不過去嗎?”
奏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久美子身邊,抬頭看著她,伸出食指指著紗月那群人。
“啊……”
久美子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含糊地應了一句。夜晚的空氣吞噬了陽光,灰黑色的影子在眾人腳邊的地麵上延伸。鞋底沾上了少許沙子,發出嘎吱聲。不知為何,久美子覺得懷中的上低音號比平時更加沉重。
“那我也留下吧。”
奏說完,湊到久美子身邊,胳膊緊緊地貼著久美子的胳膊。距離太近,久美子急忙退開一步,然而奏輕輕用手抓住了她的指尖,似乎在阻止她的動作。久美子抱著上低音號的左手微微顫抖,難掩內心的不安。樂器很冷,她的手很熱。奏抬頭看著她,指尖輕輕劃過她的手背。
“……不行嗎?”奏輕輕歪了歪頭。
這個動作很討巧,甚至可以說充滿了“心機”,仿佛會讓對方除了“可愛”,想不到其他可以形容的詞語。被長長的睫毛包裹住的雙眸中蘊藏著一個小小的宇宙,光芒
如流星般耀眼而虛幻。
“不……不是,不是不行……”
久美子的臉很燙,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迅速上升。奏仿佛看透了她的內心,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薄薄的唇瓣像花朵一樣綻開。
“你為什麼這麼不安?久美子學姐。”奏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說道。
久美子在心中大喊,“當然會不安啊”,她不知道奏究竟在考驗她什麼,腦子不由自主變得遲鈍。奏哼了一聲,似乎意在揶揄倉皇失措的久美子,隨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久美子學姐。”
大號的音色漸行漸遠,所有樂音都變成了模糊的雜音。久美子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荒唐的想法,仿佛有一張看不見的透明薄膜把自己和外界隔絕開來。
在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的世界中,隻有奏的形象鮮明而強烈。她背著雙手問道:“學姐,紗月和美玲,你更喜歡誰?”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久美子感到對方在逼她做出選擇,於是想岔開話題。奏的笑容無聲而冰冷,她眯起眼睛,微微張開嘴,紅色唇瓣間是一片廣闊的黑暗。
“是我問的不對,我換個問法。久美子學姐覺得在社團活動中,紗月和美玲誰看起來更努力呢?”
久美子覺得奏仿佛在她耳邊竊竊私語,讓她不要逃避。麵對奏的逼問,久美子屏住了呼吸。奏探尋的視線在尋找久美子的真實想法。
“……老
實說,我可能對在一起時間更長的人更有好感。”
“就是說學姐更喜歡紗月了?”
“從人際關係來說是這樣。不過,從社團活動的角度出發,我覺得演奏能力強的人更厲害。能在規定時間內做出成果,說明美玲能力很強吧。所以,我對她們兩個人談不上更喜歡誰,所有後輩我都喜歡,我覺得小紗和美玲都是可愛的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