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謊言的漸快
一
日出節結束後，吹奏樂部一口氣進入了大賽備戰模式。京都大賽將於八月上旬舉行，現在已經是五月中旬，剩餘的時間不多了。
“現在給大家發今年在大賽上要演奏的樂譜。”
瀧說完，優子和夏紀便開始發樂譜。黑板上寫著“分發樂譜”四個字，旁邊是今天的日期。久美子為了這一天，特地把已經裝滿的樂譜夾騰出了地方。她曲起腳指頭，想要按捺住躍躍欲試的心情。
“給，這是你的。”
“謝謝。”
夏紀遞過來的樂譜分量很重，看來今年的自選曲目相當長。久美子粗略地翻了一遍，發現甚至有第四樂章。
《利茲與青鳥》
久美子對印在五線譜最上方的標題有些印象。上低音號沒有具體劃分出第一聲部、第二聲部，不過樂譜上卻有很多分出了高低聲部的小節。指定曲目中也有上低音號的獨奏，雖然隻有短短四個小節。坐在久美子旁邊的奏眯起眼睛，像是在打量著樂譜。
“這是大賽的常規曲目，三年前在全國大賽上也演奏過。”
“小奏，你知道這首曲子嗎？”
“嗯，很有名，聽還是聽過的。”
久美子覺得自己不知道這首曲子的事被對方暗暗揶揄了一下，曖昧地笑了笑。奏摸著下巴，指了指樂譜的一處。
“上低音號也有獨奏啊，雙簧管的部分好長。”
“是啊，如果不被剪掉的話……”
吹奏樂部A組的比賽，
規定指定曲目和自選曲目加起來不能超過十二分鍾，否則就會失去參賽資格，所以大多數學校會將自選曲目重新編曲，把時長限製在規定時間內。這種情況下，如果因為縮短時長而損害了樂曲的音樂性，很容易招來負麵評價，所以選擇哪首曲子，怎樣編排，如何編曲，吹奏樂比賽從這時便已經開始了。
“大家都拿到樂譜了吧？”確定所有人都拿到樂譜後，瀧鄭重其事地開口道，“今年的指定曲目是《Larimar》 ，自選曲目是《利茲與青鳥》，這兩首曲子難度都很高，不過我認為，以大家的水平不在話下。”
比賽規定第一曲要從五個指定曲目中選擇一曲進行演奏。瀧選擇的指定曲目Ⅳ在五首中演奏時間最短，隻有三分鍾。瀧的想法很明顯，比起指定曲目，他想為自選曲目留出更多時間。
“選拔將在考試周前分兩天進行。我會對每個人進行單獨審查，請大家做好準備。參賽部員和獨奏部員都會根據選拔的結果決定。”說到這裏，瀧抱著雙手輕輕歎了一口氣，微微眯起的眼睛裏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壓力，“A組的參賽人數上限是五十五人，但如果我認為水平不足以參賽的人很多的話，可能會減少出場人數，請大家不要怠慢，認真練習。”
“是！”
聽到部員們整齊劃一的回答，瀧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麵開始進行聲部練
習，我會留在辦公室，如果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通過各聲部隊長來問我。”
“是！”
會議隨著大家這一聲強而有力的回答而結束。部員們拿好新樂譜，急匆匆地回到了各自的聲部練習室。久美子不經意間回頭一看，隻見小號聲部的友惠和夢正認真討論著什麼。那兩個人的關係有這麼好嗎？久美子驚訝地站在原地。奏覺得有些奇怪，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久美子學姐，我們也快走吧。”
“啊……嗯。”
被奏催了一聲，久美子慌慌張張地用胳膊夾住樂譜夾。難得見到友惠那麼認真。久美子心裏想著，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音樂教室。
回到聲部練習室，綠輝已經帶著紅框平光鏡站在講台前麵了。隻見她手裏拿著複印好的紙張，看來已經迫不及待準備解說了。
“久美子，你們終於回來了，快坐快坐！”
求機靈地搶占了距離講台最近的座位。他身後並排坐著葉月、紗月和美玲，久美子和奏坐在了最中間一列。
“我帶CD了哦……大家都坐得好端正啊。”
“川島怎麼這麼有幹勁啊。”
梨子和卓也帶著CD機走進教室。夏紀跟在梨子身後，從她肩膀上探出頭來。
“高一高二在開會嗎？”
綠輝裝模作樣地推了推眼鏡框，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前輩們也請坐，接下來我會對曲目進行說明。”
“綠學姐都說了，大家快坐吧。”
求催促大家
就座，神情無比認真。大家已經差不多習慣他的“綠輝至上主義”了。高三部員聽了求的話，紛紛坐在了後排的空座位上。
確認低音聲部部員已經到齊，綠輝站在講台後麵挺直了身子，想要掩蓋自己身高不夠的事實。
“那麼，就讓我好好為大家講講這次的曲目吧。”
綠輝說完，按下了卓也帶來的CD機的開關，開始播放今年的指定曲目《Larimar》 。
“這是今年五首指定曲目中我最喜歡的一首，聽到北宇治要演奏這首曲子的消息，我特別開心！作曲家是清水金彥，北海道人。Larimar是礦石的名字，正式名稱是藍色針鈉鈣石，鮮豔的藍色上有白色花紋，顏色像南國的大海一樣美麗。清水先生從這種礦石中獲得靈感，創作了這首《Larimar》 ，據說受到了阿伊努族傳統音樂的影響。樂曲的旋律低沉渾厚，很有特點，中間上低音號的獨奏部分也十分引人注目！另外，演奏重點是如何讓多種打擊樂融入樂曲中。”
綠輝流暢地說明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查的資料。她熟練地操縱著CD機，這次播放的是另一首曲子，應該就是自選曲目了。
“下麵，”綠輝翻開麵前的一遝紙，“自選曲目《利茲與青鳥》是吹奏樂部熟悉的作曲家卯田百合子的作品。她還創作過其他很多著名樂曲，和那些曲子相比，這首《利
茲與青鳥》知名度比較低。這首樂曲的靈感來源於童話《利茲與青鳥》，故事性很強。第一樂章到第四樂章一共有十二分鍾左右，我想瀧老師會大刀闊斧地進行刪減。這個曲目的精華是第三樂章的雙簧管獨奏！後半部分與長笛的配合非常出彩，以前有些廣告會節選這一段做背景音樂。”
“啊！怪不得我有印象，我還在想為什麼我沒聽過這首曲子卻知道曲名，原來是因為我看過這本童話繪本。”
葉月抱著胳膊感慨地點了點頭。剛才拿到樂譜時，久美子也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理由應該和她一樣。
紗月聽了葉月的話後皺起了眉頭，說：“我沒看過這個童話，小美呢？”
“我也沒看過，不過我聽過這首曲子。三年前，埼玉的學校在全國大賽上演奏過。”
奏聽了美玲的話後露出笑容，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吸引美玲的注意力。
“不愧是美玲，拿到樂譜的時候，我最先想到的也是那次演奏。”
“奏也聽過嗎？”美玲笑了起來，清爽的眼角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夏紀用手撐著下巴問求：“求拉過這首曲子嗎？”
求板著臉歪了歪腦袋。
“嗯，算是拉過，初一的時候。”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就是字麵意思，難嗎？”
聽了夏紀的問題，求黑溜溜的眼珠向上看去，試圖搜尋過去的記憶。他以纖細的手托住下巴，做出思考的姿勢。
“對龍聖中學來說挺難的，正式演出也沒能演好。”
“北宇治的話呢？能演奏好嗎？”
“不知道。不過顧問那麼厲害，應該沒問題吧。”
求似乎有些心虛，馬上垂下了眼睛，唇畔泄出一聲輕輕的歎息。夏紀抬起頭，隨意附和了一聲。
綠輝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結束了兩人之間乏味的氣氛。
“聽了你們剛才的話，果然有不少人都不知道《利茲與青鳥》的故事啊。不過我覺得，難得要演奏這首曲子，不能不了解故事……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邦邦！”綠輝為自己配上效果音，拿出三本書，薄薄的文庫本書脊上寫著同樣的文字。
“真像電視購物呀。”梨子悠閑地說。
“我從家裏拿來了三本《利茲與青鳥》的文庫本！我已經看過了，想著可以借給沒看過的人。”
“你為什麼有三本一樣的書啊？”久美子突然吐槽道。
不知為何，求突然用讚賞的語氣說道：“因為綠學姐心地善良啊。不會隻顧自己，還會照顧到別人，不愧是綠學姐！”
“啊，看著求，我就想到一年前的那個誰……”夏紀厭煩地說道。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的恐怕是現在的部長。綠輝假裝咳嗽了一下。
“其實，我妹妹在小學的活動中表演過《利茲與青鳥》。”
“你妹妹就是琥珀吧？”
葉月說出了綠的妹妹的名字。久美子沒見過，不過葉月去綠輝家玩的時候好像見過。
“
嗯，沒錯。所以我覺得有必要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便馬上去書店買了書。回家後發現母親也買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有三本。”梨子雙手合掌表示理解。
“就是這樣。”綠輝重重地點了點頭，“不過，聽說自選曲目要選《利茲與青鳥》的時候，我覺得老天爺就像是在對我說要把這本書借給大家一樣。我想按順序借給沒看過的人……從高三的前輩們開始可以嗎？”
綠輝說完，卓也和梨子互相看了看對方。夏紀在兩人身邊擺了擺手說：“我不用了，我已經買了。”
“……我也在圖書館借了。”
“我打算在卓也看完後向他借。”
看來高三的部員都有了自己的安排，綠輝遺憾地垂下肩膀。
葉月在她麵前精力充沛地舉起手，喊道：“我我我！我沒看過，想借來看看，看完後我就傳給大號聲部的高一學生。另一本就借給久美子吧，由她來傳給上低音號組。”
“還有一本呢？”
“給求看就行了吧？低音提琴聲部留一本怎麼樣？”
“可以嗎？！竟然能借綠學姐的書！”
聽到葉月的建議，求像看到食物的小狗一樣雙眼發光。
“真直率。”卓也小聲嘀咕了一句。
“那這本給你，久美子。”
綠輝走下講台，把書遞給了久美子。書的封麵很光滑，精致的標題下畫著兩名靠在一起的少女，一個是亞麻色頭發，一個是淺藍色頭發。兩名
少女的配色很淺，因為筆觸輕柔，所以看不清表情。
“封麵好漂亮。”奏探過身子，看著久美子手裏的書說。
“我看完後，小奏要看嗎？”
“不，我已經看過了。久美子學姐看完之後給美玲或者紗月吧，她們應該都沒看過。”
“嗯，我知道了。”
“二位，在討論借書的問題之前，我想說說樂譜的事。”
坐在後麵的夏紀拖過一把椅子，來到兩人身邊加入了她們的對話。她用指頭彈了一下自選曲目的樂譜，不耐煩地噘著嘴說：“自選曲目分為高低兩個聲部，我覺得應該事先決定好人選。你們想吹哪個聲部？”
聽了夏紀的話，久美子認真地看著剛剛拿到的樂譜。高聲部的音階較高，對夏紀來說也許負擔有些重。久美子停下了翻動樂譜的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夏紀說：“那個……夏紀學姐想吹哪個聲部？”
“這個啊……你想吹哪個？”
被對方反問後，久美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老實說，她吹哪個聲部都行，夏紀是在知道這一點的基礎上讓久美子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