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的葬禮很樸實。
營地的民眾都圍在程行墓前,無人言語,便是主祭都閉口不言,眼含哀傷。
他們目送被潔白紗布包裹的程行入土,他的學生們一下一下的鏟著土,含淚送行。
紙花和紙錢隨風飄揚,好似一場永不停歇的大雪,寒徹人心。
聞侯遠遠看著,神情平靜並無哀傷。他在營地中的一處屋頂,雙腳懸空,一下一下的晃悠著,很無聊的樣子。
有人從屋後蹦了上來,自來熟似的徑直坐在聞侯身邊。
聞侯看著她像在看著傻子。
“喂,這會你該在那邊。”
“那邊不缺我。”
餘天籟看著那場安靜的葬禮,神情也是平靜,隻是眼中仍有些許哀傷。
一個親人的離去,總歸是做不到馬上放下的,餘天籟知道哀傷並無意義,事實上每一個居民都知道這點,除非人死能夠複生。
程行教導他們生存的本領時,著重講述了對於意義的理解。意義是否存在,決定因素在於心。
即自我判斷,絕非一腔熱血。
送行有意義,但哀傷並不意義,可這世間並不缺少為無意義之事瘋狂之人,因為他們內心深處,覺得應當如此。
即便是流浪者,這世間最不被束縛的一群人,也難逃這種束縛。
餘天籟在努力的克製哀傷,成效顯然不好。
她能有現在的平靜是因為她已哀傷了一路,若是還能哭成淚人,那她就該想想如何成為一名棄民,而不是以流浪者的身份自由
翱翔。
到底不如聞侯。
這家夥是純粹的流浪者,自始至終絕無半點哀傷,並不是因為他和程行不熟,隻是純粹使然。
若是他覺得有趣,而且有把握打過這裏的居民,以他那不大正常的腦子,他估計能在程行的墓前來一場熱烈的舞蹈。
在他看來,意義不等於有趣,但有趣一定等於意義。
所以餘天籟不覺得奇怪,這樣的家夥若是會哀傷,她才會覺得奇怪。
聞侯隻是“哦”了聲,並無下文。
餘天籟側頭看了看,少年依舊在無聊的望著遠方,雙腿一下一下的晃悠著,那張堅毅卻分外淡漠的臉在陽光下透著奇異的色彩。
“你在想什麼?”
餘天籟好奇的說。
“故鄉。”
依舊是淡漠的語氣。
餘天籟像是發現了了不得的新世界,一雙大眼睛驚奇得眯了起來,說:“你為什麼會有?”
她知道故鄉的含義,但隻限於字麵上的意思,實在無法完全體會聞侯的回答之中暗藏的複雜情感。
聞侯白了她一眼,心說這不是廢話嘛。
頓了頓,他還是說:“我們都會有的,隻不過我比你們有的更早,早了……幾十年吧。”
有點淡淡的傷感。
餘天籟說:“想回去?”
“故鄉是回不去的。”
聞侯搖搖頭說:“珍惜現在吧,至少你還有家園。”
“很快也沒了。”
餘天籟低聲說了句。
聞侯再次側頭看著她,頗為驚訝:“你們要搬遷?”
“不,是我要走。”
哦……嗯
?
聞侯疑惑,十分不解。
“我該走一走我選擇的道路了。”
餘天籟笑了笑說:“我不想再被他們庇護,該學著去往遠方了,你說,我是長大了嗎?”
“你是個煞筆。”
聞侯很不客氣的說:“據我觀察,你有家人,父母健在還愛惜你,竟然選擇這麼早出門,真的是無情無義至極,你以為你是我?”
不對,他的遠行是他親愛的哥哥安排的,並非他本意。
“哈,想知道我家人怎麼說的嗎?”
不等聞侯開口,餘天籟已經繼續說:“我媽說去吧小妮子,但要記住再天大的事情也沒有比活著更重要,實在不行就回來,你的屋子永遠給你留著。”
“我爸咬著牙,看得出他很糾結,話也不知道該咋說,被我媽瞪了眼才說,談戀愛之前一定要先把人帶回來讓我們瞅一眼。”
“他們啊……”
餘天籟沒說下去,隻是搖頭淺笑,心說那是我的家人。
她不會忘記,親情就像是記憶一樣,封存於心。
聞侯默默聽完,不得不感慨這座營地的首領和程行這些人將居民保護的很好,新生代之中孤兒極少。
家,在這裏是溫暖的代名詞。
雖說過於安全本身就是缺點,至少六人一隊的狩獵,死亡率固然低,但參與者能體會到的事物很少,更沒有那種真正的死亡的壓迫。
所以這裏的新生代位階相對低。
在聞侯的故鄉,狩獵隊伍最多不超過四人,有點能耐的都會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