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和“隆”其實都是“千”的手段,是不能分開的。如果隻是出“打”千,千出得再好也沒用,因為對方絕望了,反正就是這命,認了,也就不會上鉤了。所以說:有千無隆,帝壽之才。“帝壽”是黑話,蠢材的意思。
最後一個字是“賣”,是一種揮灑自如的境界。你怎麼說,對方就怎麼聽了。賣的第二層含義就是該收錢了。所有的一切,最後都是為了對方兜裏白花花的銀子,所以賣也要賣得幹淨利索。
祖爺傳大家口訣時,是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每講一個字,他就把他經曆的事情詳細地講出來,加以印證。
這六字真言說起來容易,真正融會貫通卻很難。如果這六個字都用上了,對方還是不太相信,或者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那麼還有最後一招:“出殺!”
“出殺”的前提是,對方必須是隻肥麅子,有點相信,而又不全信,處在模棱兩可的境地。
什麼是“出殺”?說到底還是“千”的一個環節。比如你說他近期會有“血光之災”,他半信半疑,你要給他解災,他沒應,最後隻掏了點算卦的錢,而沒上鉤掏大錢解災,此時就可以請示祖爺“出殺”了。
祖爺會派隻腳跟著那人踩點,摸清對方的日常活動範圍,然後不出三個月,找幾個混混把他攔在路上故意找茬,打他個鼻青臉腫。第二天,他肯定會乖乖地回來,說:“大師,應驗了,應驗了!真後悔當初沒聽您的!”
還有一種財主,你算他最近要破大財,他不信,那麼祖爺就會找人在他後院放一把火,不出幾日,他就會乖乖來解災了。
入行後第三年,我當上了壩頭。祖爺說:“有良心的人才能當壩頭。”他說我的心還沒完全死,將來可以做他的位置。
我很難用簡單的幾句話來概括祖爺的性格,他狠起來,殺人不眨眼,他慈善起來,就像個菩薩。
平日裏,祖爺會接濟窮人,不是蜻蜓點水式地做做樣子,而是實打實地幫扶。我不知道他這是良心的懺悔,還是靈魂的救贖。
祖爺說做阿寶的最高境界是隻圈惡人、壞人,像我第一次吊的老太婆,那不是阿寶幹的事。那隻是練手,也叫練心,善人敢騙,惡人就更敢騙了。
其實,我在心裏一直為那老太婆祈禱。老天開眼了,第二年春天,她的兒子竟然真的回來了,很快全國也解放了。後來,祖爺讓我在老太婆家的院子裏偷偷塞了很多錢。塞錢的時候,我感到又找回了自己。
做阿寶的睡眠質量都不好,常常夢裏驚醒。有時是笑醒了,有時是嚇醒了。沒活的時候,大家就拚命地喝酒,逛窯子,但有一個規矩,阿寶們要玩就去外地玩,可以盡情玩,就是不準在當地出現!
因為阿寶們平時都是以最莊重、最道德的姿態示人,尤其是壩頭們,開的都有門臉,平時天天坐門臉,都是道貌岸然,如果在煙花酒地被人看到了,那將是滅頂之災!
出去玩時,或多或少都要化化裝,這對阿寶們來說不是難事,每個人都有幾身行頭、幾塊假胡子,行騙本來就要化裝的。
出去玩可以,但不能“走風”,“走風”就是在外地直接打場子,或者直接加入外地圈子,這是大忌。祖爺執掌這個堂口二十多年來,還沒有出現過一次“走風”。
有的小腳在外麵玩完回來,染上了花柳病,最後活活爛死。死前他說想見見爹娘,祖爺不讓,祖爺說:“你這個死相見到他們,他們也會心痛而死。”
後來那隻腳死後,祖爺把他澆上柴油,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他死後,祖爺每月都會派人給他家裏送錢,說他在外過得很好,就是太忙,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