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是一串軍靴踏上樓梯的噔噔聲,花月容忙打開屋門,徐懷近大踏步走過來,兩情相見,如隔三秋,徐懷近微微一笑:“月兒姑娘。”
花月容含情脈脈地說:“處長。”
花月容正要把徐懷近讓進屋裏,徐懷近一擺手,“不急,月兒姑娘。”說著,一轉身,摘下手套,伸手對身後的特務說:“拿來。”
一個特務將一束美麗的鮮花遞到徐懷近手裏,徐懷近雙手將鮮花舉到花月容的麵前,眼睛望著花月容,深情地說:“月兒姑娘生日快樂,祝姑娘花容永駐,永遠漂亮。”
花月容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辛亥革命後,盡管西學東漸,國民日益羅曼蒂克,但這種西式的浪漫之舉,除了誌摩、悲鴻之類的大才子玩玩,軍統特務弄這個還真少見!花月容自幼貧苦,早年深陷梨園,從戲詞中學的都是張生、鶯鶯之類的棋盤下隱澀之愛,哪經曆過這轟轟烈烈的場麵啊。
花月容眼睛竟然濕潤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怯怯地接過那束鮮花,滿臉緋紅,低聲說:“處長請進!”
徐懷近對身後的特務和老鴇說:“都退下吧,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打擾!”
進屋後,花月容一下投進徐懷近的懷抱,兩人緊緊摟在一起。徐懷近又從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是一隻雕有龍鳳花紋的玉鐲,他對花月容說:“這是我報考黃埔軍校前,臨行時母親拿給我的,她告訴我要我送給她將來的兒媳,現在我已經找到了。”
花月容深情地望著徐懷近,“處長。”
徐懷近將花月容輕輕摟在懷裏,說:“我已經派人去看望過你母親了,以後,我會同你一起照顧她老人家。你再也不用為生活擔憂了。”
花月容伏在徐懷近的肩頭流下眼淚,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自己真的是一名妓女。
依照大師爸張恩瑞的安排,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花月容無需獻身,她本可以依照計劃,以父親三年孝期未到為借口,躲過今晚的一劫,但她變卦了,她主動寬衣解帶……
後來,花月容死後,張恩瑞派人清理她的遺物時,在她枕下發現了一張紙,是花月容親手寫的小楷書信,也算是花月容內心最深處的獨白吧。她寫道:
將軍卿卿如晤:
妾身卑賤,生不逢時,意欲昏昏度日,了此一生,怎料上天憐妾,得與將軍。將軍雄姿英發,待妾恩重如山,妾得將軍,雲胡不喜?妾漂泊廿載,受盡苦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自遇將軍,方諳女兒之味!
妾乃九流騙子,深陷三途惡道,自遇將軍始,遍施欺詐之伎,將軍在局中,妾身在夢中,將軍待妾之情日益一分,妾身心痛亦增一分,將軍進,妾心碎。而今,將軍還在局中,妾夢已醒,妾何嚐不想久在夢中!
妾不怨天,不怨命,妾得將軍之愛,此生足矣!從來鴛鴦多悲散,自古多情傷離別,妾將不久於人世矣!將軍陽間為人,妾身陰間做鬼,自此陰陽相隔,各依天命。人如清風肉似泥,人死無情花落去,妾生前身不由己,死後魂安何處?妾惟戀將軍,九死而不能忘!
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望君伏惟珍攝,妾不盡依遲。
妾 月容
丙辰日醜時
她稱這個特務為將軍,言辭中莫不是真情卓愛。這真是紗帳暖,紅燭搖,一夜雲雨百恨消;軍統情,阿寶愛,真真假假已無礙。
她自己也知道,這終究是一封永遠無法寄出的信,其實,她早就死了,死在自己的愛情裏。
算命先生的美人局
依照計劃,花月容要在自己“父親祭日”,向徐懷近引薦祖爺。幾天交歡,徐懷近和花月容已經無話不談。花月容用小腳們提前準備的月經之布,也巧妙地成全了自己處女之身的謊言。
引薦之前,花月容一再叮囑徐懷近:“千萬不要說你是軍官,因為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正常情況下是沒有機會接觸到軍統高官的,如果讓那位先生知道了我來青樓做妓,傳到母親耳朵裏,母親肯定會心痛!我一直對母親說,我在一家飯館做幫工,為了洗刷那些盤盤碗碗,我整夜都要加班。”
徐懷近點了點頭,說:“我就說自己是個商人,是你父親生前的一個朋友。”
這其實是個聲東擊西的套兒,隻有徐懷近隱藏自己的身份,祖爺再將他的身份揭露出來,才顯得祖爺道行高深呢!表麵上看,花月容出此策,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其實是為了減少徐懷近的提防力。
徐懷近以茶商身份,在一所酒樓長袍大褂地和祖爺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