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嶷想了一想,卻從懷中取出一條繩索,不由分說,就將趙有德縛在了自己身上,趙有德還在嚷嚷掙紮,李嶷已經朝何校尉丟了個眼色,她心領神會,手一揮,一根細針刺入趙有德頸間,他頭一垂,便昏睡過去。
黃有義隻看得張口結舌:“這……這……”
李嶷笑道:“趙二哥怕連累了我,時間緊迫,便刺昏了他,我背著他下山便是。”
當下黃有義先沿著長藤而下,李嶷負著趙有德緊隨其後,眾人紛紛攀著長藤,有驚無險,皆從絕壁之上安然降到了山下。等到落地之時,趙有德藥性未解,還是昏睡未醒,李嶷便解開繩索,將他輕輕放下,然後對黃有義道:“黃大哥,還得勞煩你,帶著趙二哥和這些兄弟一起去望州,與鎮西軍會合。”
黃有義點點頭,忍不住問:“那你呢?”
李嶷道:“我與……”他看了看何校尉,卻覺得此時不當再說那等輕薄言語,便道:“我與這位娘子……做了錯事,此時不便回鎮西軍中去,隻能盡力將功補過,我們要去定勝軍中,若能替鎮西軍籌得軍糧,方有顏麵回去見鎮西軍中同袍。”
黃有義一想,此人拐帶皇孫的愛妾私奔,確實不便跟著眾人一起就此往望州去投鎮西軍,見到他提到軍糧之事可以將功補過,頓時一拍大腿,說道:“兄弟,你這主意不錯,想那皇孫身邊,什麼樣的女娘沒有,你若是能替鎮西軍掙下一份大大的功勞,想必皇孫自然也不吝嗇一個女娘。”
李嶷聽他如此言語,不過微微一笑,而何校尉雖在心中大大翻了他一個白眼,但麵上自然不動聲色。當下與眾人作別,眾匪徒去望州城投奔鎮西軍,而李嶷與何校尉則另選小路出山。
待得眾匪徒都走遠不見,何校尉這才冷笑一聲:“皇孫打得好如意算盤,從山寨中脫身,還不肯回望州,定要挾持我去向定勝軍索要軍糧。”
李嶷渾不在意:“你把我們鎮西軍的軍糧劫走了,我問你們索要,那不是天經地義嗎?”
她心中不願再與此人費唇舌,當下便扭頭就走,李嶷似也並未追上來。她腿上傷口隱隱作痛,更兼山林密集難行,過了許久,隻走得她精疲力竭,便選了一塊山石,坐下來稍作歇息。李嶷忽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手中還拿著幾串山果,一邊吃一邊看了她一眼,把一串山果遞到她麵前。
她搖了搖頭,說道:“我實在是走不動了。皇孫殿下,你還是早點回你的望州城去吧。”
李嶷仍舊是那般笑嘻嘻的模樣,說道:“你是我的愛妾,我怎麼能拋下你不管呢?”
她怒道:“你要是再如此口齒輕薄,我就殺了你。”
李嶷便笑道:“你看你,有力氣殺人,卻沒力氣走路。”她搖了搖頭,說道:“我實在是走不動了,你想法子吧。反正我不走了。”李嶷想了一想,說道:“法子倒是有,但你得配合我。”
她一雙妙目終於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配合?怎麼配合?”
當下李嶷舉目四望,辨別了一下方向,帶著她穿過山林,又沿著一條潺潺的小溪順流而下,走了大半個時辰,忽見一條小路,轉過山頭,山間出現一道籬笆,圍著小小的泥坯土房,蓋著茅草,正是一座農舍。
走近了看時,忽地一隻黃狗衝了出來,衝著兩人汪汪大叫,李嶷迎上去,那狗本撲過來朝他齜牙,他伸手摸了摸狗頭,那狗兒竟不知為何,嗚咽著便退走了。農舍院中橫架著竹竿,竹竿上晾著幾件半舊粗布衣裳,衣裳上還綴著補丁。
李嶷翻過低矮的籬笆,將院中幾隻雞驚得四散跑開。他伸手悄悄從竹竿上把衣服收走,選了一身女子的衣裳,塞給何校尉,說道:“屋裏沒人,你進去換上,我在外邊等你。”
她接過衣裳,進屋去看,隻見那農舍極是簡陋,屋中不過幾塊泥磚,搭著竹板,做成床榻的模樣。當下她坐在榻上,悄悄卷起褲腳,隻見縛住傷口的布條雖然纏繞數重,但已經透出血水來,她解開布條,傷口已經化膿腫脹,輕觸便痛得她不由吸了口氣。但她身上所攜傷藥早就在河水中被衝走,身在此間,也想不出旁的法子,隻得去灶間尋了草木灰,敷在傷口之上,又重新撕了一條衣襟,將傷口綁上。
話說李嶷去後山尋得兩隻野雞,擰斷了野雞脖子,拎回來放在農舍前的石碾之上,當作取衣的酬謝。見那何校尉進屋換衣,久久不出,便雙手抱臂,靠在院子裏的樹上,嘴裏叼著一根草,抬頭望著天上,隻見白雲悠悠,秋日朗朗,曬得身上暖洋洋好生舒服。他又等了一會兒,見屋中仍無動靜,便忍不住催促:“好了沒有啊?”
隻聽她在屋中答道:“就好了。”
他不耐地嘖了一聲,說道:“你不就換個衣服嗎?怎麼磨磨蹭蹭跟繡花似的?”
話音剛落,隻聽她道:“我換好了,我們走吧。”
他轉頭一看,但見她翠裳黃裙,正從屋中走出來。雖是粗布衣服,但穿在她身上,當真是布衣荊釵不掩國色天香,更襯得她肌膚如玉,明眸如水,又在鬢邊簪了一朵野花,楚楚動人,明豔大方。
他一時不覺,嘴裏叼著的草莖都無聲滑落,掉在地上。
她許久不做女兒家打扮,因在軍中日久,忽然換了這般妝束,自己也覺得恍惚一般,舉手投足,微覺陌生。用水缸對著影子照了一照,方才走出屋門,但見他一望見自己,眼神中滿滿皆是驚訝之色,說是驚訝,似乎也不對,這目光除了驚訝,竟好似有時公子望向她一般,竟微微帶著一種沉醉之意。她方還在思忖,忽聽他道:“你這也太好看了!”她心中一動,還沒想好要如何答話,誰知他竟上前拉住她的手,她一時也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掙開他的手,就已經被他拉著手進了屋子。
他將她拉到灶間,她不由疑惑地看著他,隻見他將灶間的鍋拎起來,翻過來扣在灶台上,手指在鍋底摸了一把,伸手就抹在她臉上。
她閃避不及,被抹上鍋灰,怒道:“你這是做什麼?”
李嶷道:“你是要扮農婦,你這像是個農婦的樣子嗎?”他說得理直氣壯,心裏卻閃過一絲心虛,明明知道她如此裝扮非常好看,內心深處竟隱隱覺得不願意讓別人也瞧見她這般好看的模樣,但說出口來,卻成了另一番話:“時逢亂世,走在路上,你模樣俊俏,萬一叫人瞧見起了歹念,惹出麻煩來更不好脫身。”
她恍然大悟,埋怨道:“那你不早說,害我剛才洗了半天的臉。”
當下他又往她臉上抹了幾道,她自己對著水缸,將鍋灰搽開,隻塗得肌膚微黑透紅,真的像一名山野村婦。忽見李嶷從灶間抽了幾把稻草編成箕狀,又找來一塊粗布,將稻草箕塞進布裏,做成一個圓鼓鼓的布包袱,遞給她。
她不解地問:“幹什麼?”隻聽他說道:“你塞到衣服裏麵係上。”她仍舊不解,一雙妙目怔怔地看著他,他本來並無捉弄之意,見她又如同小貓一般瞪大了圓圓的眼睛,便忍不住逗弄:“你係在衣服裏,好扮成孕婦啊!你挺著個大肚子,為夫才好去借車。你不是不想走了嗎?為夫讓你坐車啊。”
他一口一個為夫,她大大地朝他翻了一個白眼,這才依言將稻草做成的假肚子係在衣服底下。當下兩人稍做整理,李嶷帶著她又往山下走了大半個時辰,果然瞧見幾戶人家,李嶷便囑她站在田埂上,自去田間尋那耕作的農夫。她遠遠瞧見他與那農夫說了幾句什麼,又指了指站在遠處田埂上的她,她隻得若無其事地扶著假肚子,垂頭微作害羞狀。過得片刻,果見李嶷趕了一輛牛車過來,那黃牛極老,車也破舊不堪,但好歹是借到車了。
當下李嶷扶著她上車,他抱著鞭子,嘴裏又叼著一根草莖,坐在車轅處,那黃牛也不用驅趕,隻是順著山路,載著兩人慢慢行進,一步三搖,行得極慢。
她雖有車坐,腿上傷口痛楚略為緩解,但那山路崎嶇難行,牛車又極破舊,軲轆上都有陳年裂縫,並不渾圓了,過不多時,便被顛得十分難受,還得分心扶著那假肚子,免得掉下來穿幫。但見日頭漸漸西斜,而這牛車若真要走到山外人煙稠密處,還不知要走多少天,便忍不住問:“就不能快一點嗎?”
李嶷抱著鞭子,頭也不回地道:“有車坐就不錯了,還嫌慢,也不怕人發現你一肚子稻草。”她聽他這般一語雙關,忍不住扶著假肚子欠身而起,伸長了胳膊打了李嶷的後腦勺一巴掌。他揉揉後腦勺,仍舊頭也沒回,隻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她哼了一聲,說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是淑女。”
他卻忍不住笑道:“看看你那模樣,哪裏跟賢良淑德沾得上邊。”
她低頭看看自己肚子,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
他見她笑了並不回嘴,便問道:“你從小就在崔家嗎?”她見他如此問,頓時生了警惕,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嶷卻回頭看了她一眼,悠悠地道:“你姓何,那想必還是有父母家人的,不知他們怎麼舍得把你送到崔家。”她想起密報中說,他從十三歲時便從京城到了牢蘭關,便問道:“那你呢,你十三歲就到了牢蘭關,你的父母家人,如何舍得?”
李嶷忽然頓了頓,說道:“我的母親生我的時候,就難產死了。我生的日子不好,正是端午那天,京中舊俗,以為惡月惡日,所生必為惡子,父親因此也並不喜歡我。當時我闖了禍,先帝一怒,就把我貶斥到鎮西軍中去了。”他語氣淡淡的,她卻聽出了其間的悵然之意。天家本就親情疏淡,密報中說,他的生母出身卑微,素來不被梁王所喜,舊俗婦人難產而死又算不祥,因此並不能歸葬王陵,就抬出去隨意葬了。梁王對這個兒子,素來涼薄,他便如同一根野草般在王府中長大。先帝皇子多,皇孫更多,這般不起眼的一個人,到了鎮西軍中,真如萬千無名小卒一般,雖然出生入死,但默默無聞。驟逢大變,才忽地一飛衝天,成了名動天下的鎮西軍主帥,勤王之師的統領。
她瞧見夕陽照在他的鬢發上,將他的耳廓都照得隱隱透出紅暈來。之前忙著與他鬥智鬥勇,倒沒留意少年郎其實生得端莊好容貌:李家人特有的深邃眉眼,高高的鼻梁,唇角總帶著跳脫的笑意,被邊塞的風吹得肌膚微黑,更添了幾分英氣與灑脫。這是行伍出身的男人特有的氣勢,身上仿佛有著鐵器的微涼,如寶劍,雖在匣中卻隱隱透著鋒芒寒意。
他並沒有回頭,但突然問:“你看著我做什麼?”仿佛後腦勺長了眼睛。她忽得覺得耳根一熱,無端端被人窺破心事似的,但嘴上卻道:“我看怎麼才能下手打昏了你,好脫身回定勝軍。”
他嗤笑一聲,仿佛在笑她癡心妄想,並沒有這樣的本事。回頭斜睨了她一眼,說道:“這道上極是難行,你要把我打昏了,隻怕你一個人反倒回不去了。”
她心中不服,道:“這道上哪裏難行了?”他道:“你沒發現,咱們行了這大半日,都沒遇上過人嗎?”她仔細一想,果然如此,但仍道:“想是山間人煙稀少,所以才沒遇上過什麼人。”隻聽他悠悠道:“這條路行得車馬,可算得是大路,既然大路上都沒遇見人,其中必然是有緣由的。”
仿佛是應驗他的話似的,目力所及,極遠處走來了兩個人。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對莊戶人打扮的老夫妻,兩人神色狼狽,老婦人拎著一隻半舊的空籠子,那老丈背著弓箭竹簍,似是獵戶,那老丈滿是皺紋的臉上還有幾道新鮮的鞭痕。李嶷忙跳下車,向那對老夫妻作揖問路:“老丈,想問您打聽,我怕走岔了路,這條路能往集上去嗎?”
那老丈見他有禮,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這路倒是能往集上去,但我勸你,再別往前走了。”
李嶷見他吞吞吐吐,神色難堪,便問道:“老丈,瞧您臉上有傷,這是怎麼了?”
那老丈又歎了口氣,說道:“這幾日不知怎麼回事,山裏忽然來了好些官兵,又在前邊官道上設了關卡,我跟老婆子去趕集,沒想到這些人比土匪還凶,唉……”
那老婦人似是膽小怕事,連忙扯了老獵人衣角,低聲道:“老頭子,別說啦。”
李嶷故作為難之色,回頭看了牛車上的何校尉一眼,才說道:“我送我家娘子回娘家,本來想從官道走更穩妥些,怎麼這官道上突然添了關卡?”
那老丈也看到了牛車上的年輕女子,見她是婦人打扮,微垂著頭,似是害羞,手扶著明顯凸起的肚子,顯然身懷有孕,心下同情,勸道:“千萬別從官道走,那群設關卡的官兵壞得很,大姑娘小媳婦更是不放過,動手動腳地調戲。你家娘子年紀輕輕,唉,遇上那幫禽獸隻怕要吃虧。再說,嚇著她肚裏的娃娃,可怎麼得了。”
李嶷問道:“不從官道走,還有小路可以繞開嗎?”
那老丈便伸手指路給他看:“從這裏上山,往西有條小路,但那可繞得遠了,而且都是山路,不好走,天一挨黑,更不能走了,隻怕山裏猛獸害人。你又帶著婦人,還是早早尋了地方投宿,歇一晚明早再走吧。”李嶷猶豫不言,那老婦人早瞧見牛車上身懷有孕的年輕婦人,不知觸動了哪處情腸,忽開口道:“小郎,天都已經快黑了,我家就在前邊不遠,看你娘子這模樣也累了,要不就去我家將歇一晚,明天再上山走小路吧。”
李嶷本有幾分猶豫,但山間確實不便行夜路,不如明日再作計較,當下便再三謝過那對老夫妻,又請了兩位老人坐在牛車上,按照老夫妻的指點,趕著牛車,朝他們家中去。
牛車本就行得慢,天色漸晚,山路更是崎嶇難行,挨挨蹭蹭,終於到了那對夫妻家中。原是極破極舊的一座房舍,頂上蓋了茅草,夾了蘆葦做牆壁,那蘆牆上雖塗了黃泥,但因年久,黃泥早就掉了不少,更顯敝舊,但好歹也能遮風擋雨,比露宿山間要好得多。
當下幾人從車上下來,李嶷把牛從車套上解下來,預備拴到屋後去吃草。方走出數步,忽聽得身後“撲通”一聲,緊接著那老婦人嚷起來:“小郎快來,你家娘子摔了一跤。”
李嶷忙將手中的韁繩往籬間一繞,急急地走回來,那老丈早進屋點了一支鬆香火把出來。本以為隻是天黑,她無意絆了一跤,卻不想火把照著,她倒在地上,臉色煞白,掙紮著數次竟未能起來。李嶷彎腰將她扶起,觸到她的手腕,隻覺得肌膚滾燙,不由問:“你這是怎麼了?”
她咬了牙隻道沒事,卻聽齒間格格作響,竟似在打寒戰。當下那老丈舉著火把,李嶷便將她抱起,四人一起進到屋中,老婦人忙著張羅著生起火塘。這山裏人家,屋子正中都有一個火塘,一生起火來,頓時明亮暖和了不少。李嶷將她放在火塘邊,又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她蹙眉不答,卻下意識去摸了摸疼痛難耐的腿上傷處,李嶷不由分說,伸手捋起她的褲管,解開布條,看到傷口早已化膿,不由皺眉:“你怎麼不早說?”
那老婦人也借著火塘裏的火光,細細看了看她的傷口,說道:“這是化膿了,若不醫治,隻怕凶險。”李嶷久在行伍,如何不知這種外傷,一旦化膿發熱,若是醫治不及就極是凶險。那老丈道:“家裏倒是有些能治外傷的草藥,但她既然已經發熱,隻怕還要去山裏尋一兩味清涼解毒的藥配上才好。”
李嶷微一凝神,道:“老丈,是缺哪幾味藥?要不我進山去尋尋,說不定能找到。”那老丈見他愛惜妻子,笑道:“這附近的山裏我常去采藥,雖是入夜了,但也沒什麼大蟲害人,那幾味草藥後山便有,我陪你一起去。”
李嶷便也不推辭,點了點頭。當下老婦人烤了些山芋,給二人果腹,然後取了繩索、藥囊、背簍諸物,李嶷與那老丈收拾停當,便趁著月色去山間尋藥。
那老丈雖有五十餘歲年紀,但進得山間,步伐矯健,李嶷不由讚道:“老丈好精神。”那老丈道:“總是上山來采藥打獵,走得慣了。”他們在後山尋覓不久,果然將那老丈說的幾味清熱解毒的藥都找見,取路回轉。經過一片山崖,但見月色清輝,撒在山林間,清澈如水。忽聞得一陣異香撲鼻,原是絕壁山石上生得一簇花草,小小的葉子,開著白色的花。奇香無比。因聞得花香,李嶷便朝那處山石看了一眼,那老丈也隨之望去,一望之下,不由大喜過望,說道:“靈芝!靈芝!”
原來那處花草下方,有一方凸起的山石,在那山石之側,生得極大一朵紫芝,看那情形,原本這靈芝素日是被雜草遮掩住了,但偏偏今晚風清月明,清風將雜草枝葉吹開,明月朗朗,正照見這朵紫芝。
那老丈道:“今日當真是運氣好,若能采得這株靈芝,拿到郡縣大鋪子裏去,隻怕能換十鬥米,夠半年嚼裹。”當下束了束腰帶,便要去采那靈芝。李嶷見絕壁之上甚是險峻,當下便道:“老丈,還是我去吧。”
那老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這懸崖不好下,你年輕輕一個後生,若是萬一有什麼事,倒叫你那娘子怎麼活。還是我下去,你在上頭替小老兒拉著繩子便行了。”當下便將繩子牢牢係在腰間,又將繩子另一頭在大樹上係好,重新束緊了腳上的草鞋,李嶷替他拉緊了繩子,他便一步一步,十分小心地下到那懸崖去。待到了那凸起的山石之上,他伸長了手臂,想去摘那朵靈芝,但無論如何,總是差一點點。那老丈心一橫,看準了方位,握緊了係在腰間的繩子,用力一躍,如蕩秋千一般,整個人在空中蕩起,他借這麼一蕩之勢,終於觸到了那朵靈芝,當即手指用力,牢牢抓住,用力一擰,便將那靈芝采了下來。卻不想他這一蕩之下,繩索滑動,正撞上一片極其鋒利的山石,便如刀刃一般,隻聽“啪”一聲,繩索竟然被那片山石割斷大半,那老丈聽見異響抬頭一望,但見繩索已經被山石割裂大半,隻餘一小股麻絲亦早就繃緊,知道全身係於這幾縷麻絲,瞬間便會斷絕,心道一聲苦也。李嶷早已經飛身躍起,如一隻大鳥一般撲下來,長臂一探,便已經抓住了繩索斷處,用力一揮,借著慣性,竟將那老丈連人帶繩,如同放紙鳶一般揚起。那老丈隻覺得身子一輕,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已經身在半空中,旋即身下一軟,原來李嶷這一揮,將他正巧落在一株大樹的樹冠上,那老丈驚魂未定,身下樹木枝葉被他壓得輕彈又起。緩了一緩,李嶷早就拉著繩子從懸崖邊躍上來,甩開繩索,爬上樹去,將那老丈從樹上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