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便道:“行,與你賭了。”於是閉上眼睛,開始從一數起:“一、二、三……”他原本數得不緊不慢,心中還想看看她到底要玩什麼花樣,但四還沒出口,忽然覺得鼻中幽香襲來,正是她身上素日有的淡雅香氣,想必她此刻離自己極近,他猶在思忖她這麼近前來要做什麼,臉頰上忽然覺得有柔軟至極、溫暖至極的一物輕觸,好似一隻蝴蝶落在花蕊上一般,顫顫巍巍,他的心忽然也顫顫巍巍起來,這是……

他驀地明白過來,情不自禁就睜開了眼睛,隻見她的唇還停留在他的頰畔,她的眼睛倒是微微閉著,仿佛害羞,睫毛真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正在微微顫動。她似若有所感,忽然也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他的眼裏隻有她花瓣一樣溫柔的嘴唇,還有她倒映著自己錯愕的臉的眼睛,她的眸子水盈盈的,像籠了一層霧氣,又好似湖上清晨的秋光,映得瀲灩無雙。他的心裏泛起層層漣漪,又是酸楚,又是感動,還有一種直衝天靈蓋的喜悅,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是喜歡我的!

她果然是喜歡我的!

驚喜的狂響在他胸腔中震動,回蕩。果然,果然她確實是喜歡我的!他有些暈乎乎地想,心裏隻有滿滿的喜悅,像是要溢出來一樣。像是被人擊中了後腦勺,不,是擊中了心髒。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鼓,一聲比一聲更響,好似那顆心都要跳出胸腔來了。

他生平第一次心悅一個人,這個人又恰好心悅於他,世間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了。他覺得自己稀裏糊塗,卻已經好似飄在了雲端,一切都遙遠了,一切也都模糊了,隻剩下了喜悅,滿心滿腔的喜悅,滿天滿地的喜悅。

她臉頰上也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不知為何,倒有一刹那失措,像是被獵人箭頭瞄準的小鹿,但這無措與驚惶也就隻是一刹那,片刻之後,他就清清楚楚聽見她說:“你輸了。”

是輸了呀,但他完全沒有從那種暈暈乎乎的幸福眩暈中反應過來,她臉上一紅,似深悔自己做了這樣的事,轉身就朝山石下走去。他一時都傻了,過了好半晌,才急急地探頭往下望去,隻見她的身影在那千萬杆茂竹中的小徑上一閃,衣袂飄飄,裙角飛揚,似乎步子很急。

“阿螢!”他終於大聲地喚出了他早就想喊的名字,也是在他心裏默默喚過百遍千遍的名字,但她並沒有回頭,隻是急急朝山下走去。

“剛才可不可以不算?”他本能地又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話甫一出口,他就懊悔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尖,願賭服輸,自己這是明明輸了卻想賴賬不認嗎?還是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沒有饜足?他臉上一熱,懊惱起來。

她卻恍若未聞,連半步都沒有停頓,不一會兒,整個人就消失在茫茫竹海中。他悵然地看著山間千萬杆翠竹,風吹來,無數翠竹皆被吹得搖曳不止,好似她適才的背影一般,又纖細,又文弱,但百折不撓,他明明知道,定然能承受這世間所有冰霜風雪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或許就是那日在滑泉鎮上第一次相見,或許是她一腳將他踹進井中的時候,又或許,是她第一次拿針刺昏他的時候。但他就是喜歡她呀,從很早很早就喜歡了,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其實就已經怦然心動。

但還是忐忑難安,畢竟此事他也是第一遭,他也不知道她心意如何,相識以來經曆了這麼多的事,總歸她應該是不討厭自己的吧?但也難說,有時候她一見了他,好似就牙根癢癢似的,咬牙切齒,尤其那天她自稱是崔公子的侍妾,他當真如同晴天霹靂,連裴源都不知道,當時他隻想還不如身負重傷呢,哪怕身負重傷,隻怕也沒那般痛楚,真要了他的半條命。

但今天所有的忐忑都沒有了,剩下的隻有滿滿的歡喜和篤定,她當然是喜歡他的呀,不然她為什麼親他呢?

雖然是拿洛陽為賭注,她想要洛陽,自有一千一萬個法子,她既然用這個法子跟他打賭,那麼她就確實隻是想親他而已,並不是為了贏。

他是懂得她的。

她也知道他是懂得她的,知道她不是為了贏,而是為了告訴他,她是喜歡他的,所以她才會親他。

他伸手摸了摸臉,隻覺得心中氣血翻湧,起伏不定。

風吹過竹葉蕭蕭有聲,似在嘲弄他的手足無措。

夕陽西沉,風也似漸漸尖利,暮色初起之時,深秋夜晚的寒意也漸漸來襲,但他深深吸了口氣,隻覺得那寒風似蜜一般甜。

何校尉雖然打賭贏了,但心裏卻也七上八下,她一說出“你輸了”那三個字,忽得就像是清醒過來,轉身便走。待出得山門,尋到自己的馬匹,上馬奔出了裏許,忽又忍不住撲哧一笑。

她在心裏細細回想了一番李嶷適才的神情,這個人素來精明,從來在他臉上,不曾看見過有那般神色,他確確實實是當場就傻掉了,不然也不會傻乎乎地問她,能不能不算。

真是個傻子,這麼精細的一個人,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竟然會手足無措,連話都不會說了,真的是張口結舌,就會傻愣愣看著她了。

全天下可隻有她見過他這般模樣,人人皆知鎮西軍中的十七郎何等勇武英明,可是他啊,今天變成了大傻瓜。

她臉上發熱,不由單手執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不知今日如何,竟做出這般膽大妄為的事情來,但她就是想親一親他呀,他那麼玲瓏剔透的一個人,定然也能明白她的心意吧。

洛陽哪有什麼要緊,她想要,自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可取,但她就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親一親他,讓他明白,自己其實也是心悅他的。免得他忐忑難安,患得患失。

她伏在馬背上又笑出聲來,覺得自己也有點傻。明明是深秋時節,風裏卻也似有春日般的溫柔與甜蜜。

“杏花天,疏影窗,軒外幾杆幽篁。調金弦,折柳送,人誰不知離傷。兒郎,振甲至遼西,枕戈且待旦,胡馬鳴蕭蕭,朔風吹鐵衣,照我心彷徨,不知金閨人,淚有幾多行。”她在馬背上,輕輕哼唱起那首小曲,李嶷並不知道,這首小曲最後還有一闋,隻是她剛才未唱,此刻,她才輕輕地唱出聲來,“四方,歸來入閣戶,薔薇滿院香。調墨知螺黛,畫眉閑不足,春水碧欄杆,並肩畫鴛鴦。”

唱到鴛鴦兩個字,她臉上愈加發熱了,但在深秋暮色裏打馬歸營,偏又似營州杏花開的時節,天氣還有點冷,但花到底是要開的,營州城外那滿坡滿穀的杏花,開起來如霞似雲,真的非常美啊。

她十分篤定地知道,總有一天,李嶷定然會陪著自己,一起去看那些杏花的。

李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鎮西軍營的。回來之後,倒像是失魂落魄,連老鮑來問他吃不吃晚飯,他都期期艾艾,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等起了更,巡完營,帳中點了燈,李嶷這才拿了兩個硬餅,狼吞虎咽地吃著,隻是一邊吃,一邊想起太清宮中的情形來,卻又禁不住笑,笑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歎氣。裴源走進帳中的時候,正見到如此情形,心裏不由得一緊,問道:“十七郎,你怎麼了?”

李嶷慌忙掩飾,說道:“挺好的呀,沒怎麼了。”

裴源卻不肯信,借著燈燭,看了看他臉上的神情,說道:“你不是去見了定勝軍的何校尉?她怎麼說?”

李嶷定了定神,說道:“她要洛陽,我讓給她了。”

“什麼?”裴源大吃一驚,說道,“今日不是得了密報,孫靖遣兵從滑州襲崔倚,咱們不是說好了,趁此良機,定然叫定勝軍好好出力,才能將洛陽讓給他們。”

“她拿建州來換。”李嶷說道,“我想了想,便答應了。”

裴源鬆了口氣,對鎮西軍而言,建州確實比洛陽要緊多了,有了建州,與裴獻大軍會合,便指日可待。

“十七郎,還是你有辦法。”裴源笑道,“你用了什麼法子,說服她讓出建州的?”

李嶷一時語塞。裴源從來沒見過他竟然有如此遲鈍之態,不由心下大急。李嶷道:“她素來是個識時務的人,對大局自有判斷。我也沒說服,她自己知道,於定勝軍而言,洛陽比建州更為要緊,所以就主動提出來,以建州換洛陽。”

裴源又鬆了口氣,說道:“你剛才神色好古怪,我還以為她給你下了藥呢。”

李嶷不解地看著裴源,裴源道:“你今天回來之後,就特別古怪。我跟著你去巡營,就跟在你後麵,你竟然毫無察覺,就像吃醉了酒一樣,我真憂心她是不是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讓你答應了定勝軍什麼過分的要求。”

李嶷聽到迷魂藥三個字,心裏又是一蕩,但旋即神色肅然,確實自己從下午到此刻,都有些輕飄飄的,仿佛騰雲駕霧一般,身在軍中,又是率孤軍在此,委實不該如此忘形。若是遇襲,隻怕已經鑄下大錯。

他便正一正臉色,說道:“是我不該。”言畢,便起身重新著甲。

裴源大惑不解:“你幹什麼去?”

“再巡一遍去。”李嶷整束停當,便拿了劍,徑直出營帳而去。

裴源看著案上被他吃了一半的硬餅,搖頭隻是苦笑。

何校尉回到定勝軍營中不久,桃子卻尋了過來,見她一手支頤,兀自怔怔的出神,不由奇怪:“校尉,你怎麼啦?”

她聞得桃子出聲,這才掩飾:“沒什麼,怎麼了?”

桃子見她神色有異,不由得想左了,憤然道:“是不是李嶷太狡猾,不肯答應讓出洛陽?哼,這個人算得太精明了,每次都想占盡便宜,等我尋個機會,好好給他下毒,讓他狠狠吃一番苦頭。”

何校尉隻覺得臉頰微燙,忙亂以他語:“別罵他了,也別總惦著下毒。”

“我覺得下毒這法子可行,”桃子眼珠一轉,想到此節,頓時就興奮起來,“鎮西軍防備雖然森嚴,但以陳醒的身手,混進鎮西軍營中不難,就叫他去給李嶷下毒吧,等李嶷中毒了,想求得解藥,咱們就叫他讓出洛陽。”

“你都在想什麼呀,”何校尉不由得又氣又好笑,“若是這般行事,咱們豈不與鎮西軍成了敵人。”

“成敵人也沒什麼可惜的。”桃子渾不以為意,“難道咱們打不過鎮西軍嗎?”

何校尉道:“不用勞煩桃子姑娘下毒了,李嶷已經答應了,讓出洛陽。”

桃子一怔,不由得噘起嘴來:“我看你回來悶悶不樂,還以為鎮西軍沒答應呢。”

“我哪有悶悶不樂,”她伸手刮了刮桃子的鼻子,起身道,“走,咱們去麵稟公子,看他如何決斷,與鎮西軍同取洛陽之事。”

她們倆一起到了中軍大帳,還未進帳門,就聽到一陣搜腸刮肺的咳嗽之聲,她二人不由加快了腳步,果然見崔公子伏在榻上,直咳得全身顫抖,喘不過氣來,阿恕在旁,麵露不忍之色。桃子見狀,忙去取了鎮咳之藥,那崔公子卻搖了搖頭,說道:“適才……適才已經吃過了……”

這種鎮咳之藥素有微毒,兩個時辰之內,不能再服第二遍。桃子默默不語。阿恕奉上一碗熱湯,崔公子就著他的手,微微喝了兩口,似乎喘息得略好些,便靠在枕上,含笑注視著何校尉,說道:“你回來了,定然有好消息。”

不知為何,她心中也皆是不忍之意,見他這般微笑注視著自己,眼中又是那般微微沉醉之色,更是令她心底隱隱竟似有一分愧意似的。當下她接過阿恕手中的湯碗,執了湯匙,就坐在榻前,一邊親自喂他喝湯,一邊又細語輕聲,將李嶷答應讓出洛陽之事,說與公子聽了。

那崔公子聽她這般說,隻是微微點一點頭,笑道:“父帥那邊情形危急,可恨我這身子不爭氣,這時節實實無法領兵,不然的話,不必將建州讓與鎮西軍。李嶷不過區區數千人,奪了他的營地,將他逐出洛水,也不算什麼難事。”

她用湯匙舀了一勺湯,細細吹著滾燙的熱氣,又喂他慢慢喝下,這才道:“公子,咱們既要洛陽,便將建州給了李嶷便是,此刻與李嶷翻臉,不吝告知天下,咱們並非勤王之師。何必如此。”

他點一點頭,深以為然,但是旋即又冷笑起來:“李家人沒一個好相與的,這個李嶷,頗具才幹,又知軍事,隻怕他將來上位,必然以我崔家定勝軍為心腹大患。”

“那也得等李嶷能平得了孫靖再說,”她渾然不以為意,“眼下孫靖才是頭等大事,而且將來的事,百般變化,未必就走到那一步。”

崔公子不知想到了什麼,靜靜地出神,帳中燈燭火苗亮動,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他生得容貌俊秀,更兼氣質弘雅,有一種濁世翩翩佳公子之態,素日被人見了,都會讚歎一聲,如何似節度使的兒子,倒好似京中那些文臣世家的公子。

秋已深了,定勝軍紮營之處在洛水之側,是在山林腳下尋得平坦之地,忽聞得不知哪裏一隻秋蟲,唧唧有聲,遠處偶有一兩聲戰馬嘶鳴,遙遙的傳到帳中來。因夜深風涼,他又禁不住咳嗽起來,這一咳直咳得臉通紅,艱難喘息,呼吸急促。阿恕等人連忙上前來,撫胸捶背。

何校尉也忙放下湯碗,輕輕替他揉搓手上的穴位,減緩他的痛楚。

還是要在入冬以前,讓公子住進洛陽。她暗暗下了決心。隻要進了洛陽城中,自有房舍,可以蔽風生火,不必如大營在這般野地裏,與公子身體有礙。

她是這麼想的,李嶷行動也十分迅捷,很快便遣人來定勝軍中。他原本是想約崔公子一起謀劃洛陽之事,沒想到赴約而來的,卻是何校尉。

自從太清宮一別,好幾日不曾見到她了,他一見了她,心中不免一喜。隻見她身著輕甲,身後跟著陳醒等人,另帶了一些隨從,於營前下馬,卻是步履從容,神色肅然。

他不敢造次,也就客客氣氣,以軍禮相見:“辛苦何校尉了。”

“殿下客氣。”她也拱一拱手,回了軍禮。

兩人便進了李嶷的中軍大帳,商議軍事。李嶷也不瞞她,將自己的計策源源本本,和盤托出,她聽了之後,沉吟片刻,忽道:“我倒有個法子,不過,還是要借鎮西軍中的人。”然後細細說來,李嶷聽完,十分爽快,說道:“此計甚妥,便依你的計策行事。”

說完了正事,她起身便要告辭,他其實很盼她私下裏跟自己說句話,但帳中人多耳雜,也不便說什麼,直到他一直將她送到帳門口,她目不斜視,卻道:“殿下腿上的傷,好些了嗎?”

他不由怔了一下,他腿上不過劃破點皮肉,早就痊愈,那日在太清宮舞劍,她不早就看到他行動自如,絲毫無礙了嗎?但她既然這麼客氣地問起來,他也就客氣地答:“多感校尉掛懷,已經好多了。”

她道:“這裏有些傷藥,送與殿下,願殿下早日康泰。”

說著便示意跟在她身邊的桃子,桃子卻老大不願意似的,噘著嘴捧出一隻錦盒來,跟在李嶷身後的謝長耳連忙伸手去接,桃子卻沒好氣,將錦盒擲在謝長耳懷中。

何校尉見此情形,不過嫣然一笑,帶著桃子諸人,出帳歸營而去。李嶷將她一行人送至轅門外,這才回轉,摒退了眾人,打開錦盒一看,哪裏有什麼傷藥,盒子裏隻有一隻牛皮護腕,他拿出來戴著一試,不大不小,正正好。他又摘下來翻來覆去地看,隻見護腕裏襯上繡著“拾柒”兩個字,這兩個字雖然筆劃不算繁複,但亦不算少,字跡繡得勉強端正,裏襯上更有一些針眼痕跡,八成是繡完嫌不好又拆過重繡的。他知道這護腕定是她親手製作,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得意,心想原來她除了會打仗,竟然還會繡花啊,可真是……太厲害了。

他喜滋滋的重又將護腕戴上,實在是無處炫耀,隻好走到營中去,跟老鮑說話。老鮑卻蹲在炊伕班中,正在琢磨怎麼用粟米烙出餅子來,回頭一看是他來了,不由大喜過望,招呼道:“來,來,快想想法子,缺油少鹽的,又沒有細白麵,這餅子還沒下鍋呢,就散開了。”

李嶷看了一看,說道:“這可一時想不出什麼法子。”見地上散著生火用的麥草,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拿這些麥草洗淨了,編成蒲包,用粟米摻一半糜子麵,用蒲包裹嚴實了,上籠蒸了,等涼了打開蒲包切成糕,不就成了?”

老鮑一拍大腿,說道:“哎呀,還是你機靈!”當下興興頭頭,把麥草攏了去洗淨了,拿來編蒲包。李嶷也坐下來幫忙,他十指靈巧,不過片刻,一個圓圓的蒲包就編好了,擱在蒸籠裏一試,果然正正好。老鮑卻斜乜了他一眼,問道:“你這手腕上的新護腕,是哪裏來的?”

李嶷假作渾不在意,說道:“友人相贈。”

老鮑抓著他的手腕,仔仔細細看了片刻,方才歎道:“你這小子什麼運氣,那個何校尉,會打仗倒也罷了,竟然還會針線。”

李嶷笑道:“我隻說朋友送的,你為什麼非要猜是她。”

老鮑搖了搖頭,說道:“咱們軍營裏幾千條漢子,哪個會做這麼精細的針線,除了她,還能有誰?再說了,今天她不是帶著人往咱們營中來了,她走了沒多久,你就得意揚揚,戴著這護腕出來了。”

李嶷豎起拇指,誇道:“不錯,察看十分仔細,剖析的也對。”

老鮑嗤之以鼻:“我要不是這麼能幹,你會把送袁鮮這種髒活累活都交給我?”

李嶷笑道:“押送個紈絝算什麼髒活累活,再說了,這種事不交給你還能交給誰,你就別躲懶了。”

老鮑歎道:“這等促狹的伎倆,必是那何校尉想出來的計策。”

李嶷笑道:“雖是促狹,好用不就行了。”

老鮑上下打量李嶷一番,搖了搖頭,說道:“你都被她帶壞了,你從前打仗,不是這樣的。”

李嶷道:“若用計能少死幾個人,便是好計。”

老鮑道:“那個何校尉必是小氣記恨,不然,為什麼偏覺得我去合宜?”

李嶷道:“此事需得隨機應變,除了你,其他人沒有這般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