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黎漢河一行悄然住進江中東方國際大酒店。這家酒店不是政府的接待酒店,黎漢河選擇它,有不得已的苦衷。此行不能驚動任何人,更不能泄露出消息,必須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否則,接下來一切就會亂套。為確保萬無一失,離開高速後,黎漢河跟佟安換乘到後麵一輛車上,他的座駕由章柯開著,在城內晃了幾個圈,最後停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火勢仍然在蔓延,有確切的消息說,大火已經危機到萊蒽大廈主樓。形勢很逼人啊。

進了賓館,黎漢河顧不得休息,馬上召集隨行人員,做起了安排。來的人中,他想第一個把公安廳常務副廳長郭勁波派去,此時別人去都不合適,去了會擾亂現場秩序,會讓江中方麵亂掉方寸。而郭勁波身份特殊,他去了,至少能發揮積極作用。他衝郭勁波說:“你馬上動身,趕赴現場,隻說你正在執行其它任務,聞訊而來,隻許幫忙,不許添亂。”郭勁波鄭重點頭,他知道此刻派他去的意義。

黎漢河又強調:“要采取最有效的辦法,遏製住火頭,力爭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場大火撲滅。要絕對保證救援人員的安全,同時將損失降到最低。”郭勁波一邊點頭,一邊往筆記本上記錄。黎漢河說都啥時候了,還來這一套!郭勁波趕忙收起筆記本,兩隻耳朵警惕地豎著。黎漢河又講了幾點救火意見,叮囑道:“你的任務重點是人員安全,務必搞清楚這次火災受傷人員,如果有遇難的……”黎漢河的聲音低下去,嗓子裏麵似乎堵了東西,眼睛也有點濕了。過一會又說:“你要負責給我把人數核實清楚,絕不能打謎藏,聽明白沒?”

郭勁波雙腳啪地收起,很筆挺地站直了身子,聲音洪亮地應道:“一定按首長指示辦。”

說走就走,一刻也不能耽誤,黎漢河跟出來,送他們下樓,快進電梯時,拍了拍郭勁波肩膀,小聲道:“隻做,不說,明白不?”

郭勁波楞一秒鍾的神,然後重重點頭,消失了。

重新回到房間,黎漢河心事更濃,掃了眼剩下的幾位,大家神色肅然,表情沉重。

“都站著幹什麼,坐,佟安,弄點水喝,口幹了。”佟安這才記起,進門還沒顧上服務,真是失職,忙去燒水沏茶。

副秘書長曹玉林坐立不安說:“首長,要不我也去現場,多一個人多份力量。”黎漢河沒急著回答,目光很冷地掃向曹玉林。曹玉林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心想自己又犯了低級錯誤。

佟安沏好了茶,他做起服務來真是一流。本來他們入住的西院二號招待樓是有很高級別服務的,一應事兒在接到電話後就安排妥當,服務人員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後嚴格培訓的。有人曾說,這裏的任何一個服務員走出去,都能蓋過當下那些熱炒的模特。可入住時黎漢河讓佟安把服務人員全打發走了,包括二號院前值勤的兩名武警,也被打發走。

人多耳雜,眼也雜,黎漢河這次是徹底破了戒。

“你去幹什麼,能救人還是能救火?”半天後,黎漢河終於把目光從曹玉林身上挪開,一邊喝茶一邊問。

曹玉林不敢回答,勾著頭等黎漢河批評。黎漢河自然懂曹玉林的心思,重大事件麵前,每個官員都有強烈的表現欲,都想在事件中有大作為,破繭而出,一步青雲。有這想法是對的,為官不謀位,那還謀什麼?可謀跟謀不同,這種時候,最忌諱的便是出風頭!

“你們幾位哪也別去,各自回房間待命!”黎漢河不想多說,很多問題他還沒思考清楚,需要盡快理順。對即將出現的種種可能,必須提前做出判斷。他擰起眉頭說:“佟安你也回房間,我想休息一會,不要讓別人打擾。”

佟安放下手裏水壺,其實黎漢河的水杯是滿的,房間也真不需要他做什麼。黎漢河下榻的是東方酒店最豪華的二號樓,房間設施比總統套房還要好,服務更是一體化的。佟安這陣抱著水壺完全是一種習慣,就跟不論何時何地,一雙眼睛始終充滿警惕一樣,是職業所致。首長身邊工作的人,必須培養出這種素質。

二號接待樓位於東方大酒店最西端,是幢小樓,三層高,下麵是座小院子,被密密麻麻的樹蔭遮擋著。平常客人們很少能來到這裏,這幢小樓也不向一般客人開放,建成那天起,它就擔負起某種神聖的使命。佟安的房間在一樓,也是套間,不過這套間開著好幾扇窗,能把整幢樓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樓裏飛進來一隻蒼蠅,也休想瞞過佟安眼。

佟安有些累,坐了這長時間的車,一路又全神貫注,忽一下鬆馳下來,瞌睡蟲便使勁往眼裏爬。但他不敢睡,打個盹都不敢,到衛生間衝了把臉,泡一杯濃茶,開始值勤。不大工夫,佟安看見樓外小院門口,幾個影子鬼鬼祟祟,細一看,是東方大酒店老總和年輕漂亮的大堂經理,還有二號招待樓經理。

佟安伸出脖子,衝幾個人搖了搖頭,表示拒絕。那幾個人本來就心虛,見佟安拒絕,知趣地消失了。

佟安輕歎一聲,他理解這些人的苦衷,首長下榻,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哪還敢消閑。雖然說中央八項規定出台後,關於省領導下基層,怎麼接待,省裏也出台了很細的規定,就規格還有陪同人員,以及飯菜標準,包括飲酒,一一都做了限製。可限製歸限製,真的來了,下麵仍然不敢怠慢,哪個敢怠慢啊。

有些習慣改起來很難,突然把什麼風也刹住,甭說下麵的人不適應,怕是黎漢河葉廣深他們,也適應不了。

慣性的力量真是巨大的,刹車的確不那麼好踩。

所以,現在隻能做到表麵上不大張旗鼓,不奢靡浪費,但內質,改變得真不多。黎漢河本身又是一個愛熱鬧或愛製造熱鬧的人,所以有些場合葉廣深倒是能遵守,他呢,遵守到的真不多。

這也是目前省裏上下對他詬病多的一個方麵,說他仍不檢點,沒起好帶頭作用。黎漢河聽了,一笑了之。該怎麼做,還就怎麼做。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們要的是真清廉,而不是表麵上虛假的清廉。吃吃喝喝是問題,但絕不是大問題。不在大問題上動刀子,反腐這條路,就走不通。

不過這次情況特殊,換往常,酒店老總早跟首長寒喧過了,要是黎漢河心情好,還要一起用餐。最熱鬧的一次,黎漢河在這裏搞過一個純私人的酒會,來的都不是政府的人,而是些各行業的尖端人物,有兩位,還是網絡上的“公知”“大V”,那次黎漢河喝多了酒,不但唱了歌,還邀酒店幾位美女熱情跳舞,他的舞姿非常嫻熟,加上挺拔的身材,帥氣的微笑,算是把幾位“美女”震撼住了。

這次酒店老總還有漂亮的大堂經理顯然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佟安收回心思,目光仍就警惕地四下掃。透過院內密密匝匝的樹影,佟安發現兩位武警的影子。雖說黎漢河下指令讓他們回去,但他們職責在身,是不敢隨便離開的。佟安也是從部隊轉業下來的,每每看到這些年輕英俊的戰士,心頭就會浮上一層東西。

正在亂想,一個人影閃進了院,定睛一看,是柳思齊,天鷹集團總裁,剛才開凱迪拉克尾隨後麵的,就是她。

佟安驚訝極了,她怎麼追到這兒來了,真有膽啊。但還是提前站起來,笑吟吟地迎接。柳思齊中等個,體形特別有味,不瘦,但也絕不能說胖,她的瘦和胖都是極到好處的那種,豐腴而不多餘,性感而不骨感。一雙媚惑十足的眼睛,每一瞥都含著情。那張臉有點混血兒的味道,野性中透著溫順,深沉中含著飛揚。尤其她的胸和臀,渾圓、結實、彈性畢現,上麵似峰下麵似嶺,左看左有型,右看更風情。她的身體總是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味兒特別卻又精致,連佟安這樣的年輕人,也忍不住要多吸幾口。這香味明顯不是靠藥物和香水傳遞出來的,佟安雖然年輕,但也懂女人,他知道,有些女人的身體本身帶著某種暗香,這是一筆財富,相比藥物和香水製造的那種迷離,這種似有似無的奇香更能誘惑男人。

佟安收住神,從房間走出來。柳思齊淺淺一笑,衝佟安道:“我來看看首長。”佟安很難為,他知道,柳思齊這樣的角色,是不能阻止的,但首長又特別叮囑過,謝絕一切打擾。

“是柳總啊,首長這陣休息了。”佟安故意將身子橫在柳思齊麵前,以這種方式提醒柳思齊。柳思齊撫了撫額前頭發,笑道:“不會連我都不見吧,放心,我去找他。首長要是批評,就批評我好了。”說著就要越過佟安。